“你……”阿也猛地坐起,一阵眩晕,险些栽倒,被人及时扶住。待看清眼前人的脸,她一怔:“席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四周寂静,唯有火堆在树影下跳动。
“师傅派我前来增援。感觉如何?”席子瑞眉眼柔和。
“还好。”察觉甲胄显露在外,阿也迅速取出外袍遮盖,无意发现雪白从席子瑞的发尾染到了鬓角,不由多看一眼。
“怎么了?”席子瑞捻起半白的鬓发,苦笑道,“是不是很丑?”
“没有。”阿也嘴上说着,心中却觉怪异,席子瑞不问她甲胄一事,反倒问起这个?她想起身,又被制止。
“你有伤在身,不便行走。”席子瑞温声道。
“多谢师兄关心,我收些力……”阿也不以为然地张口。
“那我背你回去。”席子瑞俯身,竟是真的要来背她。
“啊?”阿也顿时错愕,自认为和他的关系不足以到这种程度。
“放心,不会让凌栾看见的。”他轻笑一声。
这话实在叫人不爽。阿也懒得再演,冷脸以对,“我绝非此意。师兄若是着急,不如先行回去。”
“是我失言,不该随口一句玩笑。”席子瑞立即认错,诚恳道,“你元力空空,恐怕无法传音,现下又伤在要害,我如何放心将你一人留在此处?”
阿也抚上腰腹伤口,干净整洁,显然已被上药包扎过。暂且当他是玩笑,她淡淡道,“如此,那容我歇息一晚,明早再动身。”
“自然。”席子瑞微微颔首,添柴让火堆燃得更旺些,见阿也推开干粮,便又递来一支白瓷瓶,“这是疗愈丹。”
阿也顿了一下,方才接过。
“一句玩笑话,倒是让师妹生出戒心了。”席子瑞歉意地笑笑,主动倒出两粒,服下一粒,片刻后开口,“你看,没有下毒。”
“多谢师兄,待回去后再还你。”阿也撇清关系,不接他递来的水囊,空口吞下另一粒,倚在树干闭目养神。
药力在温暖中升腾起来,将意识搅成一团浆糊。
迷迷糊糊中,有气息靠近了,清淡的一点冷香,仿佛轻风捎来远山的雪——好像在哪里闻过。
又做梦了。
她梦到一场战争。
飘渺的吟唱声中,千万道剑光劈开乌云,自天际降下,尽数刺进远方滚滚而来的硝烟,咆哮声和怒吼声交织,撼动巨型的城池。
剑光扼住硝烟,揭开迷蒙景象。阿也陡然睁大了眼,那是——兽潮。
数不清的混元兽争相恐后地奔向中央的那只鬼车。它张开双翼,遮天蔽日,仿佛两团噬日的阴云。剑光落在它漆黑羽翼上,仿佛细雨洗过精心锻造的盔甲,铮铮发亮。
阿也曾在典籍中见过,九头十颈,人面鸟身,可那时画册里的它不过一页大小,眼前这一只却足有山峦那样高,人站在其下,像是一粒芝麻仰望太阳。
“唰唰唰!”
剑意纵横,快如闪电,好似匠人挥笔作画,留下肆意淋漓的墨痕。
鬼车三头瞬间被斩,尖声嘶鸣起来,天地间的元气以其眼汇聚,断头处生出密密麻麻的肉芽,而羽翼之下,混元兽争相舔舐它流下的血,甚至大打出手。
如此混乱的时刻,尘土飞扬,血光与剑光交织,将万物都映出狰狞丑陋的面貌,唯有那道白影默然伫立,格外鲜明,仿佛一团不染世俗的、凝固的云。
新头浴血而生,鬼车停止嘶叫,缓缓抬起九根染血的尖喙,对准那道白影。
吟唱声止,剑光消散,长天重回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