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城北庙被大雨冲塌,断梁、碎瓦落了满地,满副残败,断垣残壁下偶尔能在雨声中听见或微弱、或大声的痛呼,幸运逃脱的人在这坍塌地不断地搜寻,将断梁抬开时,却又牵动了另一断处,又是一处塌方。
“这……”有人震惊于眼前的景象,愣怔在原地。
虽说目不能视,但听见榻庙下人们呼救声音的裴珩蹙紧了眉头,沉声下令,“救人。”
“是。”这声令下将愣怔的官兵喊醒,迅速加入救援中。
好在旁边的偏庙未被冲塌,被救出来的伤者被安置在内,有人见到他们来了,忙招手高呼:“官大人,我们在这!”
裴珩继续下令:“林生带三人在周围安插火把照明,剩下的人随林影去塌庙救人。”
“是!”
林影带着一部分人冲入坍塌的城北庙和着幸存的书生、好心赶来的村民一起加入救援,裴珩与江知婳来到偏庙,庙中灯烛熄了大半,林生带着人持着火把将偏庙中的烛火重新点燃,再简单搭建了抗风雨的地儿,立了几束火把,将整个城东庙照亮。
衙役们小心地扒开断牟,露出被埋在下方的布料,再往深挖,被黄泥沾了满手的少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雨水冲刷在他的脸上,也将他的意识浇醒,发着颤音道:“官爷,救我的书……”
……
偏庙中,被救出的人横七八竖地躺在地上,有些被断梁瓦砾砸伤,被泥水浸透地衣物渗出淳淳血迹,挣扎呼喊,可人手不够,将人救出来后,他们又再次折返回城东庙,继续挖开断梁泥砖。
“好疼啊。”
“再忍忍,我马上过来!”留在偏殿中救助的两人手中不停的给他人包扎伤口,嘴上不断安抚。
嗷嚎声四起,一片混乱。
裴珩寻声走到救死扶伤的人身边,单刀直入:“城北庙埋了多少人?知道大部分人被埋的位置在哪里吗?”
那人手上未停,紧盯着伤者的伤势,随口应道:“上百号人,都是外地赶来参加乡试的学子,大部分都在城北庙的东南方,少部分在西南方。”
问清楚大概的情况后,裴珩吩咐人去将情况告知林影和林生后,来到江知婳身边,她简单查看了伤者的伤势后,“撕拉”一声将外衣的衣摆撕下一块长条,简单清理了伤口后用布条包扎。
“没有药物,你先忍耐一下。”
裴珩指尖探上伤者的手腕,垂眸沉默半刻,指下脉搏虽有些羸弱,但并无性命之忧,安抚道:“别怕,伤势不严重,止住血后会好许多。”
他的声音清冷却温润,不知为何让人有股莫名的心安,伤者虽忍不住痛呼一声,却也咬牙将后面的呼声咽下,颤着音道:“多谢姑娘,多谢大人。”
半刻钟后,偏庙内被救出的伤者渐渐都被安顿包扎好,救助也渐渐有序了起来,江知婳累得站起身来深呼了一口气,远远看见站在塌庙前,穿着蓑衣定定地看着前方,不断的有官兵前来向他禀报情况,听从调令。
大雨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在雨夜中被搭建起的简易遮棚遮住风雨的火把将落下的雨水照得密密麻麻,豆大得雨滴落入泥坑,泥水四溅,雨声仍是大的吓人。
裴珩望着前方被火把照出光团的塌庙,沉声问道:“救出多少人了?”
“七八十人。”
裴珩点头,衙役接下继续救人的命令后转身栽进塌庙中。
落雨被什么东西挡下,雨水砸出“啪啦“的响声,一袭粗糙的袖口不小心抚过裴珩的指尖,他清冷的眉目垂下,眼中是散不去的忧愁,却在看向她的瞬间,浮上温柔,“怎么来了?雨大,快回去。”
江知婳将手中的伞往他那偏了偏,身上蓑衣的雨水顺着衣尾落在脚下,雨声太大,她凑近了些,“怎么样了?”
裴珩:“西南方位被埋的人较少,基本已被救出,剩下的大多都在东南方位,大概还需两三个时辰才能将所有人就出来。”
……
整夜过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渐渐转为小雨,似是春雨般滋润着世间,乌云不再浓重,天光乍现,青灰色天色渐渐转白,这场“雨中救灾”也进入尾声。
所有人筋疲力尽的在不大的偏庙中瘫坐着,闭眼休憩,庆幸着这场黑夜终于过去。
伤者尽数被简单的安顿好,忙了一夜的江知婳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裴珩仍是站在那处,给他的伞也不知去了何处,在那跟林影林生说些什么。
江知婳叹了口气,在墙角处取了伞往他那过去,刚到,林影林生说了声“是”便朝偏庙走去,路过她时喊了声“江姑娘。”
“淋了一整夜,有没有像春草一样有发芽的冲动?”
落在脸上的雨水停了,耳畔传来温软的声音,却隐隐带着些许责怪,就像是忍着炸毛,却不忍高呼的小猫。
裴珩垂眸,刚一出声就吓了一跳,喉间像是被沙砾磨过般,沉哑极了,愣怔了会儿,清了清嗓音,“把我埋进泥地里或许可以一试?”
本就冷白如玉的脸色又添了惨白,平日里那双澄澈清冷的桃花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倦意,眉眼那见到她才挑起的笑意,在这细密的雨夜中,像是要碎在这残垣断壁的花。
江知婳心下郁堵,偏开视线,将昨夜剩下的最后一颗清元丸喂给他,“算了,你还是适合长在温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