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天下幼儿有书可读、有学可上,启人智,促行远,那么科举便是第一步。”
裴珩眼里的坚毅愈发浓烈,江知婳看得愣怔了会儿,少年心气总是最为动人,心下也莫名的腾上一股热流。
几息后,江知婳展开笑颜,火折子的火光也映在了她的眼里,橘黄色的暖光似乎将他们二人包裹住,“嗯,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前人之志,后人之行,即便险阻如狂蜂浪蝶般席卷而来,却抵不住少年人的满腔热忱、文人的为世之心及武者的破境之举。
只是,现下的江知婳怎么也想不到,在后来的很多时间里,她回想起今日裴珩眼里闪过的光,他们所说的话,一阵又一阵的悲凉席卷而来,就像命定般,头破血流,残体向前,无路可逃。
……
弄清楚缘由后,二人回房休息,房内烛火被江知婳尽数熄灭,仅留一盏床头的暗淡灯烛,发出微弱的光。
她坐在床头,牙帘被挂起,微弱的烛光将在她的眼睑处洒下若隐若现的阴影,眼中的情绪被尽数遮下,看不真切。
目光不知什么时候游移到了那方暗柜,定定地盯着,思绪纷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轰隆。”
随之和心一起落下的,是瓢泼的大雨,密集又大的雨滴打在房檐瓦砾上,打在花草树叶上,震耳欲聋。
刚到卯时,院内传来不少人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匆匆忙忙地撑着伞来,往裴珩的房间去。
江知婳本就没什么睡意,一开始只以为是往常的出门“上班”,但她依稀在偌大的雨声中听见他们焦急的声音。
“城南……塌了……知府……”
这雨不对劲,江知婳这才反应过来。
在现代社会的钢筋水泥的房屋里生活多年,自然对这种暴雨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她所处的是古代,而今晚这场雨已经下了几个小时,天像破洞般,雨水像江一样盖下来。
江知婳起身穿好衣服,匆匆出门,裴珩也刚好从房内出来,林影撑着伞接他,林生看见她,匆忙喊道:“江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雨大。”
说话间,江知婳抬手在头顶上挡住雨小跑到了他们身旁,林生赶紧将伞移过去撑住二人。
可惜,雨势太大,手掌挡雨根本无济于事,江知婳随意拍了拍头顶上和衣服上遗落的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裴珩:“城南和城北的庙塌了,压了许多人在那,李知府已先行派人过去了,我也需过去一趟。”
话音刚落,又一衙役冒着大雨踉踉跄跄地跑进院中,许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阻碍,雨势太大,弃了伞,淋得满身湿地喊道:“城东,城东庙也塌了!”
又一衙役满身泥泞地跑来,“入城东的官路被大水淹了,山石滚落封了去路,山上的小路还在探查,但不少的山间爆发了泥石流,应该也没路了。”
糟了。
裴珩清冷的眉眼沉了下来,如今进入城东的路已被封,官府短时间内无法派人增援,现下他们正处城东,能去城东的只有他们这些人了。
“我们去城东庙。”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反对,“是。”
十余人立时准备出发,裴珩接过林生手上的伞,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极大的噪音,他微微凑近,加大声量,“雨大,你先回去吧,别淋湿了,我去趟城东庙,这几日不用等我了。”
江知婳没应,只是偏头看着周围人匆忙撑伞,没伞的穿上蓑衣便匆匆的匿入雨夜中,消失踪迹。
“我也去吧,不是说路封了吗,知府那边短时间内也无法增派人手过来,我去的话多个人手也好。”
“可……”
江知婳打断,将目光重新收回,雨势又大了,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噪音,江知婳垫了垫脚凑近,也加大音量,“没什么可是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说了好不好,我们快走吧。”
裴珩听闻,纠结了下,在她的催促声中同意,“好,一定要小心,平安最重要。”
城东庙距离他们住的小院不远,平常脚程大概一炷半香就能抵达,但夜路难走,雨势也愈来愈大,还得小心路上偶尔遇见的漫到快腰间的洪水,摸索着过去。
半刻钟后,才紧赶慢赶地到了城东庙。
雨势过大又物资缺乏,他们出发前从各村民处收集来的铁锹、带着罩面的提灯、火把及蓑衣等等,只堪堪够他们十余人的简单装备。
罩面提灯在袭来的狂风骤雨中□□地左摇右晃,被洒满燃料的火把将前方坍塌的城东照亮,却因为夜色过于黑暗,有些看不清楚情况。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整个世间迎来两秒的亮堂时刻。
看见眼前一幕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呆愣在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