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报复一人,自然该将其底细摸清,方能攻其软肋。”
唐九霄神色未变,语气平静无波:“何况,若真让她寻得时机回四时谷,届时再想出手,只怕要平添许多周折。”
“回……回。”
原本安静偎在唐无痕怀中的阿雅拉,像是被这个字眼刺中了某根神经,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口中反复念叨着:“要回,要回去!”
“累了?我们回去歇息。”
唐无痕立即收紧了环抱的手臂,低头温声安抚怀中的妻子,随即抬眼看向唐九霄,眼神已带上几分不耐,径自终止了这场无谓之争。
“年前便得线报,北境夷部近来颇不安分,眼下恐将按捺不住。”
“你就不必前去涉险了,此事交由唐二白处置。”
言罢,他俯身将阿雅拉打横抱起,径直越过伫立原地的儿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水榭。
转瞬间,偌大的湖心亭只余唐九霄一人。
残阳斜照,将他身影拉得细长。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
直至余晖在水面铺开一道道破碎的金光,而那对相拥离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曲折回廊尽头。
昌平一十七年,八月。
北地大旱,赤地千里。
饥民如潮,流寇四起,更兼夷人铁骑乘虚南下,边关烽火连天。
辽州城内人心惶惶。米价一日三涨,各大粮铺早已被恐慌的百姓抢购一空。
流言如野火般在街头巷尾蔓延,皆言夷人的马蹄不日便将踏破城门。
胡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沈卿云端坐案前,按着一卷摊开的账册,正听着管事略带些颤音的汇报。
“开胡家私仓,在四处城门设棚施粥,先稳民心动荡。”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镇定:“平辽军那边,可有新的战报传来?”
“尚无音讯。”
管事忧心忡忡地摇头:“虽说府上去岁早有预备,屯了不少粮草物资,但战事若久拖不决……”
“周边州府呢?”
沈卿云打断他,眸光锐利:“边境战事已起多日,为何至今不见支援?”
管事闻言,脸上顿时浮现愤懑之色:“姑娘有所不知……唉!”
“辽州城有咱们压着,粮价尚且可控。但几百里外的营州,城里的粮食已经翻了足足十倍!官府非但不加管制,反而暗中纵容,这其中的好处,早就流进了他们的腰包!”
沈卿云翻阅账目的手随之一顿。
烽火连天,民生凋敝,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宦而言,竟成了一场中饱私囊的盛宴。
他们非但不惧战乱,反而盼着这火烧得更旺些。
“既无粮草,也不派兵支援。”
沈卿云冷笑了声:“怎么,莫非真要等到城破人亡,抱着那些金银一同殉葬不成?”
数月独当一面的历练,叫她言辞愈发犀利,连带着眉宇间也褪去了从前的温软,添了几分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