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犯过什么事,自有后论。”
沈卿云不紧不慢地从发间取下一枚银簪,指腹轻轻抚过锐利的簪尖:“昨日你亲口说的,老黄上头有人罩着,压根不怕我翻浪。”
“你倒是仔细说说,他头顶上罩着的,究竟是谁?”
黄大力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再吭声。
昨日沈卿云便瞧出来了,此人粗中带细,看似莽撞,实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屈起食指,用指甲在锐利的簪尖上轻轻一弹。
银器清越的微鸣铮然,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大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这不是方才那装出来的惧怕,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的战栗。
昨夜柴房里那血淋淋的情形,他是真真切切地印进了脑子里,一刻都没敢忘。
“胡家在辽州是什么分量,你应当清楚。”
沈卿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稳:“即便是你们这等偷鸡摸狗的地痞之流,抓进府来,尚且能安安稳稳待在厢房里,不曾苛待。”
她眸光倏地一沉,语气陡然转冷:“还不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都倒干净?你这条命算不算数,可不是胡家人说了算。”
就是这种看死人般的恐怖眼神。
黄大力浑身一哆嗦,急忙开口,生怕慢了一瞬,那闪着寒光的簪尖就会刺进自己的喉咙。
“我、我这种小喽啰,真没见过上头那人啊!就是老黄喝酒时提过一嘴,好像说是……是三房的人!”
“三房。”
沈卿云淡淡重复了一句,与身侧的青篱交换了一个眼神。
得到对方肯定的示意后,她神色不变,又道:“就这点消息?这般没用,不如我出去找你那些弟兄再问问?”
黄大力顿时头皮发麻。
他见识过这姑奶奶的手段,可他那些弟兄们还不知道厉害,昨天更是口出狂言得罪于她。
他忙不迭连声讨饶:“别别别!我还知道别的!老黄销赃的下线,还有他在胡府账房里的内应,我都清楚!”
眼见着他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之事尽数吐露干净,沈卿云这才将手中的银簪重新插回发间,缓缓自椅中站起身来。
“这人瞧着凶神恶煞的,还挺有义气的。”
离开那间屋子后,青篱仍有些不解,低声问道:“就是胆子小了些,姑娘方才只是稍加震慑,他便什么都招了。”
青篱尚且不知昨夜这黄大力目睹的是何等骇人的场面。
沈卿云脸色未变,淡淡解释了句:“开罪胡府可没什么好下场,大概,是怕往后在这辽州地界彻底混不下去吧。”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朝着院外走去。
刚踏出院门,却与一道迎面而来的身影不期而遇。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随即各自移开,如蜻蜓点水,未留痕迹。
“二公子。”
“云姑娘。”
两声称呼同时响起,字句间是如出一辙的克制与疏离。
两人之间已然隔开泾渭分明的界限,默契地维持着这恰到好处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