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杀他之前,还嫌把他衣服弄脏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冰冷的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老黄方才骑来的那匹骏马上。
天寒地冻,呵气成霜,院里的人早都缩回屋中取暖,屋内猜拳行令,喝酒喧闹之声鼎沸,根本无人留意院外的动静。
那女人利落地翻身跃上马背,动作流畅得惊人,只见她猛地一扯缰绳,马儿扬蹄嘶鸣,旋即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扇还未关闭的院门。
尘土飞扬间,一人一马的身影已绝尘而去。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浮上心头,大力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朝着屋内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嗓子:“快逃啊——”
寒风如刀,狠狠刮过她的面颊。
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黏在皮肤上,随着肌肉细微的牵动而撕扯,带来一阵阵紧绷的刺痛。
此时此刻,沈卿云脑中唯一的念头,竟然同方才那汉子的嘶吼诡异重合。
逃。
可该怎么逃?又能逃往何处?
她不知道。
沈卿云凭借着本能,用力一夹马腹,任由其驮着她在这无边的寒夜里疯狂奔窜。
她只想远离那间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柴房,远离那片令人作呕的泥泞。
越远越好。
嶙峋的枯枝在夜色中扭曲成无数诡谲的影子,接连不断地从她身侧急速掠过,鬼影幢幢。
不知纵马狂奔了多久,直至马儿力竭,速度渐渐缓下,远处地平线上,却隐约浮现出微弱而温暖的光亮。
有人。
沈卿云的第一反应竟是猛地勒紧缰绳,心下涌起想要掉头逃窜的强烈冲动。
她亲手杀了个人。
这个冰冷的事实,直到望见远方那象征秩序的灯火时,才在她恍惚的脑海里陡然变得无比清晰且真切。
是一时失手吗?
不,不是的。
当簪尖狠狠刺入黄掌柜肥胖的脖颈时,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惶恐,不是畏惧,而是一阵扭曲而酣畅的快意。
心底所有积压的怨毒,愤恨与绝望,都在那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正是这股可怕的快意操纵着她的手臂,落下了第二下,第三下……直至掌下的躯体彻底僵硬。
她大抵是真的疯了。
耳边似乎响起唐二白那极尽嘲讽的尖锐笑声。
那恶毒的话语宛如附骨之疽,追逐着她无法逃离。
“沈卿云,你被唐九霄彻底染脏了!彻头彻尾地染上他那该死的疯病了!”
突如其来的剧烈恶心使她骤然松开缰绳,俯倒在马背上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灼烧喉咙的苦涩。
恶心透顶。
仅仅只是想起那个名字,就恨得她浑身发冷,止不住地颤抖。汹涌的恨意堵在喉头,刺激得她阵阵反胃。
她如何能变成这样?
她怎么能变成这样?
幼时入师门时,她立下的是济世救人的宏愿,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可如今的她呢?竟成了一个手段狠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