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胡姬能歌善舞,罗珊娜自然也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前阵子便特意去胡商铺中,买了只手鼓回来。
那手鼓做工精细,以木头制成扁圆形的鼓身,单面蒙着紧绷的羊皮,周遭又嵌了许多个小铃铛,看着小巧可爱极了。
她在家时,便经常一手拿着手鼓,另一手轻轻击打,伴随着鼓声铃声跳起那胡旋舞,辗转翻腾,仿佛一只落入凡间的精灵。
七娘也经常跟在她身旁有样学样儿,笨拙地来回转悠,俩人时不时还拉上尹遥和陆娘子一起玩儿呢。
她上到二层才发现,楼上现在已没再玩儿酒胡子了,而是在传递抛掷一颗被称为“飞球”的香薰球儿。
这飞球亦是银质鎏金的,其上镂空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其中放了香薰,抛掷之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又散发出阵阵香味儿。
罗珊娜在一旁击鼓助兴,大伙儿按照节奏接抛,鼓声停止时飞球在谁手中,便由谁满饮杯中酒。
尹遥笑着把甜品端了上去,又拿着一碗酪樱桃,轻轻走到罗珊娜身侧。
罗珊娜玩得头上都冒汗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她双手正忙着击鼓,一见尹遥和她手里的甜品,便立刻张开樱桃小口。
尹遥嗔她一眼,乖乖盛了一勺儿送入她口中,清甜的樱桃煎配上酸香的湿酪,一股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气息,从口中直滑入喉咙,简直舒服极了!
“三娘,好吃,我还要!”
饭来张口地吃完一碗酪樱桃,罗珊娜展颜笑开,原地开始跳起胡旋舞,鼓敲得更快了,席上飞球也传递得越发激烈。
“咚!”
鼓声骤然停止,手上拿着飞球的那名士子,长笑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鼓掌,哄笑道:“好样儿的,再来!”
……
尹遥端着空盘从楼上下来,看席上暂时没什么事儿,也不准备亏待自个儿,便重又回厨房。
她倒了两杯牛乳,往里掺了点儿蜂蜜,晚饭剩的两块儿披萨,已放在灶台的余烬上重新煨热,她拿起来一道儿端上。
朝杜昭一挥手,带着他从后门溜了出去。
今晚是一轮上弦月,空中偶尔飘着几片云,衬得院中光线明暗不定,影影绰绰的。
两人坐在石桌旁,尹遥端起杯子喝着牛乳。
杜昭刚也被她塞了一杯,看着手里的牛乳,他有些哭笑不得:“东家,这晚上不是该饮酒么,谁喝牛乳啊?”
尹遥瞪他:“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上工时不许饮酒!”
杜昭无奈投降,不再提饮酒之事,还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想到这掺了蜂蜜的牛乳,倒是挺香甜的。
见他识相,尹遥满意点头,又指指桌上的披萨:“若饿了就再吃点儿东西。”
杜昭温声应道:“好……”
她透过窗子瞧着屋内,观察客人有没有什么需要,又笑眼弯弯地赞道:“瞧,这些可都是青年才俊,大唐的国之栋梁哎!”
眼见席间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端着酒杯从楼上跑下来,也有人起身去楼上瞧热闹,原本不熟的,喝上几杯聊上几句也就熟了,一时间觥筹交错,喧声如雷。
有人吟诗,有人凑在一起投壶,有人以箸敲杯哼起歌谣,还有人干脆起身跳起舞来……
热闹得杜昭都有些恍惚了。
听到尹遥的话,他回过神儿来,随口道:“国之栋梁?东家这话,有些为时过早了吧。”
尹遥不服气:“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呢,还不算吗?”
杜昭摇摇头:“席上的如今都只是科举及第,连官员都算不上,过些日子还得参加铨选,通过了才能授予官职呢。”
尹遥懵了:“啊?怎么这么复杂……”
见她一脸茫然,杜昭又继续解释:“而且东家可知,本朝多世家望族,弟子皆以门荫入仕,起步便可能是五六品。而这从科举入仕途的,却只能从低阶官员做起。”
他指了指座上的许大郎:“就好比你那两位朋友,明经二等及第,只能授正九品上的官职而已。未来能走到哪一步,可不好说呢。”
正九品上?尹遥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那不就是芝麻官儿嘛?还真是挺小的……
不过,九品芝麻官儿又怎么啦?
尹遥不以为然:“管它能走到哪一步,既然能踏入仕途,便先脚踏实地慢慢儿努力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