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侃站在安昌殿殿外,阳光自宫殿顶撒入他眼,刺得他眼睛疼。
这地方他来过许多次,熟悉这儿的宫人草木。
然而这种熟悉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心,反倒心中发虚,愈演愈烈。
冯芷君待他不错,他却背叛了她,再此之后,也不曾为难于他,这更让他恨不得寻个砖缝钻进去。
“黄大人可算来了。”
“妙观姑娘。”黄侃一怔,见是妙观,连忙欠身行礼。
妙观不着痕迹地让开了半个身子,没有接下他的礼。
这番举动落在黄侃眼里,更刺得他生疼。
“太皇太后在殿内候大人多时,请──”
黄侃低声应了句‘欸’,垂眉束手,跟在妙观身后,进了安昌殿的偏殿。
甫一入殿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俯身便拜:“罪臣黄侃,见过太皇太后,陛陛下福绥安康。”
外头阳光晒得很,安昌殿内的冰鉴却是正滋滋冒着寒气,他又贴着地砖,这一跪下,寒气顺着地下攀上脊背,沁在他汗湿的衣物上,身子立马打了个寒颤。
由此哆哆嗦嗦,抖如筛糠,一发不可收拾。
熟悉的菩提佛珠拨动时的碰撞在殿内上首,间或夹杂着书籍翻动的声响。
他不敢抬头,心中暗暗叫苦。
他本不该来、也不敢来,但又不知出于何种情感,还是来了。
少顷,头上传来一阵轻笑,“你现下,倒和哀家第一次见你时,一模一样。”
“劳、劳太皇太后记挂。”
“起来吧。”
没有意想中的愤怒,更没有夹枪带棒的话语。
他甚至都没听出半点语气中的拨动。
仿佛就是两人之间极为平常的对话。
“诺。”
黄侃低眉顺眼地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黄侃双眼紧闭,抬起了头,嘴唇还是克制不住地发抖。
“你过来。”
黄侃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同以前一般爬过去。
“走过来。”
跪在地上的人赫然睁眼,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冯芷君。
她却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盯着案上书卷。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才又说了一句:“哀家不想说第二遍。”
黄侃确信自己耳朵不曾出问题,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每步迈半个脚掌地挪了过去。
“陛下。”
“黄卿莫害我,哀家如今,可不能僭称陛下了。”
冯芷君半是玩笑地说道,看了他一眼,“黄卿发冠乱了。”
“臣失仪──”
“别拜了,一进门就拜来拜去也不嫌累得慌。”
弯着的膝盖僵在了半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