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把笑声又吞了回去,悄声与她说:“大人住在陈家旧宅,就在西华门外的陈家巷,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那是当然!”
小满谢过吴勇,马不停蹄直奔陈家巷。
西华门外多为权贵高官的府邸,也因此出现以“姓”为名的街巷,陈家巷便是其中之一。
老车夫滔滔不绝地介绍,“陈大学士鼎盛之时,整条巷子都是他家的,连带依附他们的族亲清客,足足占了两条街。”
“陈家门口每日价车水马龙,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明轿、驮轿、骡车、马车……一直排到巷子口,还得拐好几个弯!”
“各家家仆在外头的凉棚里候着,说闲话摆龙门阵,就有小商小贩挎着篮子推着小车,沿街叫卖各种吃食,那叫一个热闹!把这两条街衬得庙会似的。”
“有人说不符合学士府庄重雅静的风范,提议驱除那些小商贩。陈大学士说那些人活得不易,挣的都是几个铜板的辛苦钱,因为自家的清净断人家的生计,不是仁义之举。”
老车夫钦佩万千又唏嘘不已,“可惜好人不长命,陈大学士死了,家里查抄了,树倒猢狲散,陈家巷也彻底冷清下来了。”
小满问:“陈令安后来把学士府又买回来了?”
老车夫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斗胆提醒姑娘一声,他家不能叫学士府,现在的陈大学士府在饮虹桥新陈街。”
说话间,马车平稳地停下了。
一条幽深的巷子静静地卧在眼前。
带着凉意的夏风飒然吹过,砖缝里的杂草簌簌作响,仿佛在述说着昔日的辉煌和风光。
积聚一夜的湿气此时终于凝结成了绵密的雨丝,无声地飘洒下来,濡湿了脚下青石板铺就的路面,给本就不甚明朗的巷子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巷子深处,两扇黑漆大门紧闭,上方没有挂着牌匾,黑漆斑驳,台阶破损,杂草丛生。
门前的大石狮子也少了一只,剩下的那只石狮子蹲据左首,怒目威视,獠牙毕露,不见半分颓势。
小满轻轻呼出口气,抓起门环敲了两下。
并无应答。
更用力地敲。
门内还是没有声响。
推推门,推不动。
“有人吗?”小满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应答。
“可能人没在,要不姑娘先回去,改日再来。”老车夫说。
小满不死心,“他病了,我怎么也要瞧上一眼才放心,我翻墙进去!”
说归说,丈高的院墙可不容易翻,小满使劲蹦了两下,连墙头都够不着。
老车夫拍拍自己的肩膀,“姑娘踩着我上去。”
“那不成,你都望六十的人了,闪了腰可太受罪了!”小满看到不远处的马车,顿时有了主意,“我攀着马车翻墙。”
老车夫无法,只得把马车赶过来,一边勒住马不让乱动,一边提心吊胆看着小满,“姑娘诶,你可慢点,万一有个闪失,我可怎么跟太太交代。”
“没事,我爬树厉害着呢,翻墙还不手到擒来的事……”小满颤颤巍巍踩着车辕往上够,可手还是和墙头差一点。
她干脆一脚踹向车壁,借那股反弹的力道,总算是扒上了墙头,咬牙拼命捯饬几下腿,上去了!
“成啦!”小满整个人趴在墙头上欢呼一声,然而话音未落,身体便失去平衡。
尖叫声中,她不可控制地砸向院内的地面。
扑!
后脑勺没有预想中的巨痛,还有个硬邦邦热乎乎的怀抱。
小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陈令安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你接住我了!”小满喜出望外,“你特意过来等我的是不是?”
陈令安扯扯嘴角,松开了手。
“哎呀!”小满跌坐在一堆乱草中,没怎么摔到,可惜今儿新上身的石榴裙被泥水洇湿一大块,算是毁了。
小满瞪他,“你这个人真别扭,接都接住了还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