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长书举着油灯,怕他撞翻,索性放在床边的春凳上。
“你突然跑出去,谢飞光怕影响计划,只能营造出将你带上船的假象,等到半夜时分,才把你悄悄送回巴王宫密室,他们现在已经启船。”赋长书拽开他的手,瞧着他脚上的锁链心情骤好,“你二哥怕你与我在密室里打架后再次跑出去,所以将你脚锁起来。”
卯日一只手折断,现在脚也被锁起来,闻言不可置信:“那你打我怎么办?”
赋长书:“你不招惹我,我不可能打你。”
“你果然想打我!”
赋长书从容不迫回答:“是。”
卯日心道,你小子坏虽然坏,好在还挺诚实,哼哼两声:“钥匙在哪?”
“在我这里。”
卯日瞪大了眼,只觉得当头一棒,难以接受:“我不信二哥能把钥匙给你!”
赋长书没说话,目光中透着赤裸裸的鄙夷,就差直接骂春以尘是个混世魔王,心里没点自知之明。
但他今夜大约有些乏,不想和卯日继续进行无聊的争辩,靠着床头,抱臂偏了一下头,长发贴在侧脸,没让他看上去柔和一些,只是更加野性。
“不睡觉滚下去。”
卯日这才发现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密室里只有一张架子床,除此之外还有放棋盘的石榻。那石榻上虽然垫着软垫,可睡上去始终太硬。赋长书不可能勉强自己睡石榻,又困得厉害,所以迫不得已和被锁着的少年同床了一夜。
白日里天天打架,晚上躺一张床上,这不就是天方夜谭。卯日耳垂红红的,凶巴巴喊他:“你去石榻上睡!”
赋长书不理他,躺回原位,拉好被子盖住伤口,手肘遮着自己眼睛,挡着光,看上去真要睡觉。
“我没和人睡过一张床,你在这我睡不着,”卯日踹了一下他,“你快走。”
赋长书被踹了几脚,猛地拽住卯日脚踝:“谢飞光怎么没能让你再昏迷久一点,吵死了。”
他卷走被子,不耐烦地从床上翻下去,走到石榻边推开棋盘,整理好被窝,自己坐上去。
卯日幽怨地望着他,赋长书把油灯带走,架子床附近黑黝黝的,被子也被赋长书卷走,少年觉得有点冷,用床单将自己裹起来。
细碎的锁链声在黑暗里响。
赋长书被石床硌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冷冷地说。
“谢飞光虽然把钥匙给了我,但也命我吃下一种毒药,若是一月后他见不到你,我会毒发身亡。”
那声音明明听上去很平静,可卯日总觉得赋长书有些羡慕与不甘心。
谢飞光此行明明是要保护赋长书,可为了卯日的安全,却还是给他喂了毒药。谁在榜首心目中更重要显而易见。
少年察觉到一种无言的关心,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满意地哼哼两声。
密室里静悄悄的,赋长书折了一半被子垫在石榻上,还是被硌得浑身僵硬,越发清醒,在夜里不断咳嗽。
卯日的精力被消耗大半,眼下困意上头,摸摸锁链,拢着床单,可还是有习习凉风往缝隙里钻。
那油灯越来越黯,他爬起来找保暖的被子,锁链撞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好在链子只是防止他跑出密室,他还能在屋里蹦来蹦去,蹦到果盘前捡了个柑橘,单手剥橘皮有些麻烦,他在黑暗里一直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赋长书先是用被子捂着耳朵,后来实在挡不住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崩溃,坐在石榻上,凶狠地瞪着他。
卯日找到一床被子,扛在肩上,夹断手的木板上放着剥好的红柑橘,嘴里叼着橘瓣,眨了一下眼,和他对视半晌,心里没有半点愧疚。
“要吃吗?我把橘络都抽了。”
赋长书边咳嗽,边说:“大哥,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他眼下的青黑很重,本身又在病中,一直咳嗽,把人赶到石榻上睡的少年被弄得良心找回来一点,匆忙把最后几瓣橘瓣吃了,擦了手,蹦回床上,严肃地回答他:“好的,赋小弟,大哥满足你的小小要求。”
后半夜卯日不折腾,但赋长书越咳越厉害,弄得少年也睡不着,望着黑漆漆的床顶,想他俩是不是非要互相折磨。
还是说报应不爽,他搅醒了赋长书睡觉,现在病秧子咳得他都怕对方死了。
“你白日的时候,明明都不咳了。”
赋长书和他在石榻上下棋的时候明明好端端的,卯日昏了一整日,结果这人咳得跟快要死了一样。
一条胳膊断了,他不好翻身,只平躺着,退让一步:“你回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