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蓁惊呼一声,忙伸手去抓,但动作慢了半拍,她探出手,连绢帕的边角都没摸着。
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绢帕跟生了翅膀似的,翩翩然地随风而荡,飞向了不远处,一个男人的怀中。
那人不过是从她们的车前恰巧经过,乍然接到这方绢帕,略有愣怔。
滞了一瞬后,他转过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长身玉立的男人戴着席帽,帽檐边缘有皂纱垂落,掩住了他的面容。
但瞧他身形高大,熨帖的竹青绉纱圆领袍衫,勾勒得肩颈挺阔,想来也是位优雅清贵的玉面郎君。
沈玉蓁远远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身影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愣怔的空隙,男人已走到车前,手一抬,将绢帕递到了她眼前:“小娘子收好了。”
沈玉蓁脸一热。
倒不是因为害羞,只这闺中贴身之物落入外男手中,总是有些难堪的。
她接过时,尽量避开了他的手,“多谢郎君。”
窗外又在此时起了风,撩动了男人面前的皂纱。
皂纱一起一落,他的面容也在沈玉蓁眼前一闪而过。
面如冠玉,薄唇含笑,漆黑的眼睛深邃又冷漠。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玉蓁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
外边的春风裹挟细雨,迎面朝她扑来,冰冷的寒意灌入体内,一点一点地拽着她往下跌。
沈玉蓁霎时白了脸。
车前的男人却没再看她,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
独留沈玉蓁守在窗前,怔怔出神。
直到金珠出声唤她,才缓缓地捡回几分神思。
她提起裙摆,扶着金珠的手下了车。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织成一片巨大的雨帘。
沈玉蓁细白的手探出伞外,冰凉的雨点便砸在了她的手心,带着点凉,还带着点痒。
这样的感觉格外真实。永和十八年,三月初七。
暮春时节,细雨连绵不断。
沈玉蓁跪在小佛堂里,提笔抄写着佛经。
朦胧的天光斜斜打在她身侧,勾勒出纤细的剪影,秀美静谧,入画一般。
她尽力维持着表面专注,但听着屋外砸落的雨声,到底是乱了心绪。
淅淅沥沥的雨声灌入耳中,像极了方才那些人的低低私语——
方才见过那人,也是真的。
是他回来了。她这是要死了吗?
沈玉蓁迷迷糊糊地想着。
绝望的情绪压着眼皮落下,身体却渐渐变轻。
阖上眼帘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动响——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救人。”
沈玉蓁睫羽轻颤,强忍住心底翻涌的惧怕,哑着嗓子说道:“金珠,我想回去一趟。”
她想回灵感寺,去看看那下下之签,究竟是说的什么。
反正结局已经选定。
她早晚都得去面对的,不是吗?无根的意识又开始在深海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