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拣了七八颗,一股脑儿全扔进嘴里,“你根本没有机会。”
“嗐,我晓得的,我主要是舍不得王婶做的丝瓜炒毛豆。”
小张苦笑中带点敬佩,敬佩中又带点愤恨,“这水寇啥时候剿完,我都想跟着陆大人一块上了。”
最近陆大人又恢复了精神劲,想来水寇那儿也差不多了,听说还有些残党要收拾。其实他们也不想观察陆大人的精神状态如何,按理说他们是日常不会这样频繁地碰见他。
可自从在卫小娘子这儿干活后,陆大人隔上三四日,就会路过天庆观前。他也不停留,也不进铺子,就是纯路过。
有时候碰到卫小娘子恰好摆摊回来,陆大人便会说一句,“真巧。”
巧什么巧,陆府往阊门来回,好像不经过这条道。
卫小娘子摆摊回铺子没有固定的时辰,全凭她的点心卖的快慢与两位妹妹准备的药膳是堂食还是带回铺子,又或是会不会在山塘停留买些家什、饲料。
可陆大人还是隔着日子路过,他碰不见她几次,全叫小张和二牛碰见了。他们凭借观察陆大人的日常精神气,还评估运河长江的水寇还剩多少。
虽是小老百姓,但心中还是要想着大事的嘛。
“小张哥和二牛哥果真是老师傅。”
卫锦云打断他们趁着午时的闲聊,“在我家铺子里的雕花手艺丝毫不输香山大家,这一个月来都是顶着暑日做活,辛苦了。”
她伸手塞了两个红布包。
“哎,客气啥,我们应做的。”
小张用手揉了揉手中的红布包,约有百余文,吃蚕蛹都不好意思起来,“这有些太多了啊卫小娘子”
像他们这样的泥瓦匠,闭工后主家会给些赏钱,一般都是五六十文。卫小娘子这铺子包的饭味道很好,茶水管够,眼下这赏钱,也忒够了。
“我们也比不上香山大家,全凭卫小娘子的图纸,还嫌自己做的不太够,几朵花雕的有些歪了。”
二牛挠挠头,“收这么多,周掌柜得骂我们。”
“是请两位师傅吃茶吃酒的。”
卫锦云笑了笑,“我与祖母妹妹初来乍到时,两位师傅帮我将地界给砌了回来,又顶着暑热给我家修缮,没事,拿着吧。”
“甭吃了干活吧。”
小张将红布包塞进怀里,望着卫锦云回厨房的背影,“二牛啊,我真感动但你这个耿直性子,别告诉我叔啊。”
二牛站起身检查铺子里的修缮还有没有疏漏,又转过身道,“那周掌柜问起来怎么办。”
“你不说,他就不会问!”
卫锦云很满意她眼下铺子里的装潢,这两师傅大热天汗都流眼里了还眯着眼给她铺石子,却丝毫没修差。眼下铺子里堆满了装修边角料,只需再清扫一番,就成了。
明日是院试,卫锦云新秤了鸡头米,打算给她的老食客们做个新点心。
广寒高甲,蟾宫折桂。
卫锦云取了鸡头米倒进石臼,用力捣着,不多时就成了带着细粒的米泥。
她熬了甘草水,桂花去青蒂捣碎,和糯米、粘米粉混合,揉成絮团般用竹网过一遍筛。糕粉在铺好笼布的蒸屉里铺平,填上鸡头米碎泥,再铺一层糕粉。
灶下的炭火不疾不徐,水汽顺着笼盖的缝隙漫出来,带着桂花与米香,在厨房里缠缠绕绕。
大暑已过,卫锦云在厨房里呆着不再那样闷热。院里的活计已经全都做完,将厨房大门敞好,又支开窗户,偶还有秋风吹过。
剩余的鸡头米,卫锦云煮了片刻,混在炖好的赤豆橙皮甜羹里,作赤豆鸡头米甜羹。
竹篮里放着王秋兰一早买来的茭白。初秋的茭白比夏茭白还要水嫩,青色的外衣剥开来,茎秆白得像玉。她们家已经连吃三日炒茭白了,为了补让妹妹对于丝瓜的恼意转到茭白上,卫锦云今日给妹妹们换换新口味。
她用刀在每只茭白侧面划开几道缝。这刀得拿得稳,既要划透茎秆,又不能切断底部,让茭白的敞口像只小玉盒才好。
剁好的五花肉馅肥瘦肥瘦,混上葱姜沫、黄酒与盐调得适口,用竹片挑着肉馅往茭白的缝里填。这活计要细,将每只茭白填得饱满,又不能让肉馅溢出来。卫锦云指尖沾了点清水,把开口处的肉馅抹得平平整整。
灶台上的铁锅烧得发烫,等油热就将茭白酿的切口朝上摆进去小火微煎后添水再炖。焖一炷香的功夫,掀盖时撒把葱碎,竹铲轻轻翻两下茭白酿肉便出锅。
“姐姐快出来吃茶。”
卫芙蕖早已将茶水给卫锦云凉好,连同她的赤豆鸡头米甜羹都不在冒热气。
“今日要吃席啊。”
小张盯着院里石桌上的一道道菜,眼瞧着像是散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