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神情骤冷,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少年却恍若未觉,只缓缓摇了摇头,“我自然是相信阿姐的,可是沈司空性情暴虐喜怒不定,他的话不能信。”
村子里繁花锦簇,少年一袭白衣单手负后站在青绿的田埂边,恰如那春月杨柳,濯濯怀冷。
沈悠然唇角渐渐扬起抹冰冷的弧度,在她动怒之时还能面不改色地反驳她,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人,这些年来这郁瑾还是第一个。
裴怀瑾难受地睁开眼,入眼的正是卢青阳那张因为逆着光而越发黝黑的硬朗脸庞。
“我不在悬笼里……”裴怀瑾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要怎么罚?
沈悠然微微一笑,“先记着,待时机合适自会告诉你。”
“至于现在,”沈悠然愉快地拍了拍手,“上菜!”
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更不会在吃上亏待自己,浮光教虽地处西州,可这些年来却已吃遍了九州美事,食材都是金甲卫快马加鞭运上峰来,厨子更是从九州各地招来的名厨。
很快,两人面前的桌上已摆满了各种丰盛菜式,当中是一个烧着炭火的铜锅,里面似乎炖着猪蹄鹿脯还有许多鲜菜,在寒冷的雪地看的人食欲大动,裴怀瑾常年服用辟谷丹,对吃食并没有什么讲究,此时却也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沈悠然却突然对着人勾了勾手,“过来。”可是巧了,她平生最厌恶别人反驳她。
“啪!”“啪!”
裴怀瑾脸庞一怔,顺从地起身,走到她身旁站定。
沈悠然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指向地面,眸中笑意盈盈似有万般风情,红唇轻启,说出的却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两个字,“跪下。”
裴怀瑾神情一怔,撩起衣摆,在她身边径直跪了下去。
“跪低点。”沈悠然再次开口,“记住了,我不喜欢仰视人。”
裴怀瑾闻言跪坐下去,双手放在膝上,应道:“阿姐,我知道了。”
沈悠然这才开始动筷,先喝了一口婢女盛好的野菌乳鸽汤,再吃上一口香气扑鼻的烤鹿肉,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就在她吃下满满一口嫩滑鹅肉时,身旁少年腹中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声,怀冷的脸庞倏地一红。
沈悠然摸了摸肚子,她已然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对着静姝吩咐道:“把它带过来吧。”
“是。”静姝应声的同时却有些犹豫,尊主的剩菜素来是喂无忧吃,可若是让无忧看到尊主身旁的郁瑾,怕是会冲上去狠狠撕咬。
沈悠然知道静姝在裴虑什么,她只是恶劣地想要让郁瑾眼睁睁看着,他极度渴望极度想要吃的饭菜,却被一条狗吃了下去,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否还能这般淡然。
待静姝离去后,沈悠然看了眼地上乖顺跪着的少年,心情突然十分愉悦,她夹起鲜笋蒸鹅中鲜嫩的竹笋放入空盘中,递到少年嘴边,若有所指地说道:“你可知道有一种杀人的办法,是把人绑在雨后的竹笋上,不到半日的功夫人就会被快速生长的竹笋穿肠而亡。”
少年看着她,默默低下头,以一种堪称屈辱的方式含起盘中的竹笋,吃了进去。
待嚼碎咽下后少年再次仰起头,漆如点墨的眼眸没有丝毫变化,里面满是信任和坦然,似乎不管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你为什么会在悬笼里,大家都被放出来了。”卢青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裴怀瑾,这人怕不是被关了太长时间,关傻了。
裴怀瑾却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上唇瓣,那里似乎还留有柔软的触感……
他没有回答阿姐的话就晕了过去,阿姐竟然没有因此生气而把他关回悬笼里,他的阿姐果然是最心软的。
沈悠然冷笑着蹙起了眉,他这是在碰瓷?还是说是在装痛躲避她的逼问?毕竟他都痛成这般模样了,自然无法再给她任何回应。
不得不说这郁瑾的演技不去当戏子当真是可惜了,就连她都无法从他的表情动作中看出丝毫破绽。
裴怀瑾已没有余力向沈悠然解释,方才不知为何他的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似有无数虫蚁同时狠狠噬咬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他痛苦地按住心口却不能缓解分毫,怎么会突然这么痛,心好痛,好痛……
裴怀瑾第三次试图起床,身子才抬起几寸,便惹的身上的人儿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手脚并用将他压了下去。
昨晚睡去之前,他嫌她不安生,将人压在身下困住,孰料醒来,两人的位置却是对调了过来,他仰面躺在床上,她半个身子扶在他的身上,细胳膊细腿地缠着他,他稍有动作,便惹得她又凑上来几分。
方才他又动了一下,没想到她干脆爬上来,整个人囫囵压在他的身上。
裴怀瑾一时僵住,试着推了推她,却被她缠得更紧。
他看了一眼被天光照得透亮的楹窗,猜测时辰已经不早,再不起,恐会误了上值的时辰。
身上的人儿呼吸有些重,分明早就醒了,这是故意给他使坏呢。
饶是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是她娇软馨香的身子缠上来的那一刻,他竟没舍得拒绝,才叫自己落到受制于人的地步。
既舍不得这份香软,又不能耽误了起床的时辰,他只好与身上的人儿商量:“再不起,我上值要迟了……”
沈悠然才不管:谁叫他昨晚压得她动弹不得,害得她一夜没有睡好,今早她豁出去了,反正已经被他抱了一夜了,心里早就没了对身体接触的排斥,全是报复他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