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分明是她和沈悠然一起陪陆夫人去后院的,眼下怎的只见她一人回来?
且七弟离席之后也一直不见回来。
裴怀瑾揉了揉额角,头疼不已:这两人,当真是不叫他省心……
约莫两刻钟后,青见忽与他道了一声:“少夫人回来了。”
他心中不悦,闭眸装醉,本不想理会,可青见将人扶上来后,直接往他怀里一推:“郎君,少夫人的脚受伤了,人好像也醉得不轻……”
怀中多了一个又热又软的人儿,裴怀瑾睁开眼睛去瞧她,果真见她一只脚被布条包得乱七八糟,双眸迷蒙着,莹白的小脸上凝着两团红云。
她在席上喝的是果酒,离席的时候分明没有醉酒的样子,怎的去了一趟后院,回来醉成这个样子?
莫非是陆府的果酒颇有后劲?流云宗后山的梅花林中,一名蓝衣玉冠的少年执剑刺出身姿矫健,他每一步都刚好踏在落英之上,每一剑挥出都有淡蓝剑气流转,明明四周树干都已光秃,却让人感觉似乎梅花仍在盛放。
“师兄这一招落花风使的可真好!”于湘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满眼仰慕,为何她的剑法徒有其形,始终不得其意。
当初蓬山师叔带着年仅六岁的瑾师兄回宗里时,不管是北宗还是南宗都不愿收留,却没想到瑾师兄竟同时将流云剑法和重明功心法练到极致,一举结束了流云宗南北宗长达百年的分裂,也重新恢复了流云宗作为正义盟之首的地位。
裴怀瑾却像是没有听到来人声响,将手中淡蓝的流云剑挥舞的剑气纵横。
这满地淡粉的梅花瓣,像极了阿姐额头的胎记,若是阿姐还在,若是她能亲眼看到他栽下的这一整片花香如海的梅花林,该有多好。
若是可以,他宁愿那日死的是他。有的人嘴上说着喜欢她可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恶心,而那个郁瑾,一举一动看似天衣无缝,却有两处破绽。
他口口声声求她垂怜,可她手掌之下的心跳却是缓慢而又沉稳,分明是对她的靠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说自己没有容身之处,可是就凭他这张脸,他在哪儿都能过的好,何必要来这天阙峰。
这些人,不过是各怀鬼胎。眼前的场景过于出人意料,沈悠然却没有细想,而是屏气凝神抓紧时间运功,很快,最后一周天终于运行完毕,沈悠然瞬间撤力收掌目光陡然凌厉!
几乎是在撤掌的同时沈悠然快速抽出腰间长鞭,金色鞭尾在空中快速抖动,留下一丝根本看不怀的残影。
地上的少年单手撑地半跪着,唇角还留有鲜红的血迹,看向她的漆黑双目眼尾泛红,颤抖的水光中透着极度的震惊。
两人交手不过瞬息之间,守在屋外的金甲卫听见动静,猛冲进来,看见屋内景象后均是一惊,长剑齐声出鞘,将裴怀瑾围在中间。
少年目光却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沈悠然一身紫衣执鞭而立,额头坠着的紫色宝石方才被掌风击落在地,淡粉色的五瓣梅花在苍白脸色映衬下愈发娇艳怀绝,风华无双。
裴怀瑾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似是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素来淡漠的嗓音透着颤哑:“你额头的梅花痕迹,是,是谁给你画的?”
沈悠然摸了摸额头,霍然冷笑:“与你何关?”
裴怀瑾暗自环裴一圈,先机已失此时他再也没法接近沈悠然,更无法弄怀这个梅花痕究竟是否和阿姐有关,电光火石间裴怀瑾放纵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倒在了地上。
若是让流云宗的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堂堂正义盟盟主竟会装晕。
沈悠然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此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武功之高却是世所罕见,仅一掌便让她受了内伤,第二掌更是来势凶猛,她本是避无可避,必定重伤,届时若再有第三掌便是回天乏术。
这是一个杀死她的绝佳机会,他却在最后关头强行收手。
甚至不惜自伤。
静姝从怀中掏出一颗绿色药丸服下,脸色瞬间平复了不少,她从地上站起,将同样的一颗药丸递到沈悠然手边,“尊主,快服下。”
沈悠然接过药丸服下,很快,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腾而起,四肢慢慢地又充满了澎湃的力量,这是浮光教秘制的玄极丹,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她自己身上也常年带有,以备不时之需。
待确认自己并无其他不适后,沈悠然这才转身看向一旁同样被金甲卫押住的季愁,冷道:“你是怎么把他从悬笼中放出来的?”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季愁十分亲近酷似故人,让她提不起杀心,若是换了一人,绝对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
“教主,不是我把他放出来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教主不利的事!”季愁脸色焦急,似乎生怕她不相信他的话。
沈悠然锐利的目光透着审视,过了片刻才示意金甲卫放开季愁。
直觉告诉她季愁没有说谎,并且不说季愁,就连她方才进屋后都没有发现柜子里竟然藏着个人,此人隐匿气息的本领当真是极好。
竟能从悬笼中逃脱,还藏在柜中暗算于她,她已许久未曾受过这么重的伤,一股恼怒和气愤倏地升腾,沈悠然走到郁瑾身旁,猛地抬脚,一脚狠踹了过去!
少年白色的身影像羽毛一样飞向外间,落地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明显再次受了内伤。
沈悠然目光冰凉,语气更是淡的发冷,“把他关入寒狱,务必撬开他的嘴。”
季愁见状控制不住地皱起了眉,浮光教的寒狱比起悬笼更加令人闻风丧胆,悬笼考验人的心志,寒狱则真真是人间地狱,浮光教拷问人的花样之繁杂手段之残酷,没有人能经得住。
只能状似无意地说道:“教主且慢,看这人模样,他似乎是以前便认识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