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半晌,想到武庚说妲己倾慕邑,再想到青女姚是邑的旧奴,心中明亮了然,语中顿有些酸味儿:“原来如此。无怪她好奇来瞧你。却还瞒我……”
心头虽酸涩不快,到底要卖邑这个面子……于是他依旧温和而笑,微微俯身,“邑乃我好友,此前在有苏又曾助我,我不可不顾他。也罢,今日只鞭十,是看他情面,你需为我将他告知。”
言罢又直身望向菓,冷漠睥睨,“这十鞭。不为你偷窃、撒谎,只为你行脏污之事,却反说我冤你。”
说完,已经兀自调转马头,同时抬手,示意施刑。
身后,长鞭横空破风,卷起血肉,菓惨叫如鬼嚎,身下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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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路上,月明星稀。
妚姜屡屡觑着父亲紧绷神色,终于忍不住开口:
“父……你还在怪我方才出头?”
吕尚睇她一眼,语气幽沉:
“妚,我知你心善,可你与菓交情极浅,为他求情,何必提到邑?”
妚姜咬唇,“也是公子顺问,我才照实来说。且菓毕竟年迈,若为一块肉丢了性命,我心有不忍。幸而公子顺为人和善,网开一面……”
吕尚打断她道:
“妚,今时今日,若是你身为少亚,宽恕那偷,我或许还要赞你!可你应当知晓,今日纷争的根本,并非是一块肉。那公子顺是何性情?——心高气傲,眼中不容纤尘;他堂堂鄂侯之子,今日被偷污蔑仗势冤人,竟肯不计较,仅责十鞭,你以为是因他和善?”他语气越发严厉,“他是为邑留情!”
妚姜面容一白。
吕尚神色愈加冷肃,“我早同你说过,大邑贵族交往,最重还借人情。公子顺特意提及有苏国,显然是曾在那里受过邑的襄助。而鄂侯之子、大邑少亚总长如此分量的人情,却被你用来救一个偷,更平白叫邑去背负偷的因果!你究竟可曾有过考量?”
“这,这……不过是微末小事罢了……”妚姜急急分辩,“我明日自会赠上好肉,以做弥补。”
“公子顺最重声誉,这于他是微末小事?”吕尚闻言越发失望:“我问你,你救了菓,他会否有能力助更多人?他会否对你、对公子顺感恩?会否从此改正偷习?”
妚姜哑然。
菓懒散好偷,年过六旬,想要改正大约只能投胎。
吕尚:“你也知他不会。他早晚还要惹出大祸。而你,本可将这份大情给更值得相助之人,或待邑有危机时,将人情债作为筹码之一……可你因一时恻隐,就不分利益轻重,直接将邑说出,如此昏聩,日后怎堪高位!”
妚姜如何当得起如此重语,当下眸中泪光闪动,哽咽道:“父,何至于如此,邑与公子诸人素来交好……”
“素来交好?交好能存几何?一事不至于如此,但我只怕你事事如此……唉,妚,你莫怨我话重,毕竟,你结姻的并非平民人家……我该早些教你……”
妚姜流泪抿唇,良久方低声问:“那,那如今该如何……”
吕尚无奈,“公子顺叫你告知于邑,也只好如此。此事早已与你无关,是顺与邑之间的人情偿还。”
妚姜神色怔愣,怅然良久……
【📢作者有话说】
季胜:我哥好像要哭
恶来:没有!
武庚:哧,反正大家迟早都要哭。
39?惊册封鄂顺理乱相(二)
◎预田猎帝辛恕小儿◎
夜深已至「寐人」时辰,妲己却拥衾难眠。
今日虽诸事繁杂,恶来还被激得贡献了十二个时辰,但夜来寂寥时,她只记得吕尚自黑暗中浮出的面容。
好似皓首鬼魅,令她又想起自己被枭首的痛苦……
狐目隐泪,双拳因此紧攥。
狐狸知她心病,不由轻声道:“那吕尚,不若早早杀了也好,以绝后患……”
妲己眸中利光划过,实则也动了这念头。
但杀吕尚,也不大容易。
阳谋来说,吕尚全无过错,人又多智近妖,从刑律不易陷害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