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见为实,四下里的除妖师接二连三,发出惊惧到极点的疾呼。
上当了。
上当了!
在他们以为郁云凉被控制、放松警惕的当口,远超想象的庞大妖力已灌入每张符咒。
这符咒是玄奥、是高深、是不好解,那么不解就是了。
再强大的容器,也总有能容纳的极限。
符咒容纳的妖力到了极限,就开始嗡鸣、开始震颤,裂纹寸寸蔓延。
悬在天边的翅翼一动,京城就起风。
“……上神!”老除妖师瞳孔悸颤,盯着那双无喜无怒、仿佛日月的琥珀色瞳,“人世……人世不是你待的地方,莫要、莫要自甘堕落……”
金乌可以做妖,但何必,羿射九日,金乌是日精,居于扶桑,是太阳神。
擅离职守,要受天罚,剐骨剥翼之痛。
“我们……我们愿从今往后,供奉上神,再不同这些龌龊牵扯!”
老除妖师嗓子嘶哑,额头不停冒出冷汗:“人妖、人妖毕竟殊途,郁——郁大人,不不,郁公子……”
……整片林子轰然一震。
玉符炸开,碎成齑粉。
一枚接一枚符咒炸得四散迸飞,骂得最痛快解恨、赌咒发誓要把郁云凉扒开嘴灌进烫蜡、做成“尸傀”的家主惨呼一声,掐着喉咙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刀枪剑戟、乌亮钢箭,都融成赤红铁水,沿着沟壑流淌。
除妖师左支右绌,乌烟瘴气里尽是逃命的凡人,参天巨木徐徐倾倒,困住贪婪的人心。
郁云凉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没死,乘风而起滚得飞快,一不小心到了家。
他梦见他还衣冠齐整,不像死人游魂了,很是风雅,只比祁纠差一点。
他梦见那些一口一个“阉党”、神色鄙夷嘲讽异常的人,不知怎么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口一个“郁郎君”、“郁公子”,好话一箩筐,听着古怪至极……
有妖物问他:“古怪吗?”
郁云凉下意识点头,然后怔住,从甜得腻嗓子眼的梦里醒过来。
月明风清,夜色寂静。
他身上还是要累散架的酸疼,刀还绑在手上,只是碍事的人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树也不太见了。
唯一还站着的扶桑树上,落着只大乌鸦,收敛翅膀,低头静静看他。
月华一晃,那变成人。
懒洋洋披着件黑袍、衣服也不知道好好穿的人,很舒服的倚着树干,晃悠着条腿,单手拿柳条蘸着露水,往他脸上掸。
……郁云凉发现自己的嘴角在向上扯。
“我……喝多了。”郁督公躺在地上,笨拙地说谎,“喝多了,醉倒在这,睡了一觉。”
郁云凉问:“很久?”
他看见他的妖物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