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单手把他揽在胸口,遮天蔽日的墨色翅翼缓缓张开,黝黑翅羽淬砺,在一片飞沙走石、鬼哭狼嚎里,只是轻轻一划,就切碎遮天蔽日的浓稠鬼气。
厚重温暖的黑袍将他裹住。
妖物的另一条手臂隐在袍袖里,露出一截重新包扎过的绷带。
郁云凉看见了,想学,还没伸手,就被拢着后脑按住。
那只手抚着他抬头,郁云凉已经有些被鬼气侵蚀,妖物托着那片酒盏,给他喂下甜汤味道的药。
妖物只有一只手方便用,郁云凉配合得不好,喝了两口,呛得咳嗽,于是怀里多出个空酒盏,后背又被手臂揽住。
人影低头:“想亲吗?”
郁云凉只学了怎么说“不太想”,这不是答案,于是闭嘴。
……他听见很轻声的笑。
很轻,很柔和,像是从胸腔里透出来,迎面将他淹没。
妖物示意他端稳酒盏,日精月华汇聚成的琼浆凭空溢出,汩汩灌进芍药色的酒盏。
郁云凉问:“你叫什么?”
妖物低头,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祁纠。”
郁云凉像是第一次学说话,他忘掉以前怎么说话,一点一点重新学:“祁纠。”
这两个字把那片琥珀色搅起仿佛笑意的柔和涟漪。
“祁纠。”郁云凉举一反三,慢慢地说,“我陪你,玩。”他想了想,重新确认大乌鸦写的拗口游戏,“你画我猜。”
“这种时候,我们一般这么说。”
很挑剔的妖物轻轻摩挲他的头发:“别走。”
郁云凉:“别走。”
他像是分成了两个,躯壳里装着的念头茫然,如坠迷雾、不知所往,躯壳则有自己的想法,听了就学。
听了就学,郁云凉说:“别走,祁纠,别走。”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发抖,为什么攥着妖物袖子的手是种用力过度、失去血色的青白,为什么妖物的袍袖变得皱巴巴。
但妖物说“好”,妖物让他把酒盏托高,低头啜饮,俯身看着他。
他们很近,感觉得到盘旋气流,郁督公抬头,怕不够,暗中踮脚。
这种吻轻柔,细致温存,配得上月明风清、花好月圆,倘若附近都是鬼,就有些煞风景。
镜子似的积水,一切照得分明。
郁云凉看见百鬼惊惧悸栗,争先恐后钻进废井,你推我搡,自己扛着骨头逃命。
他看见祁纠单手圈着他的背,视线落在他身后,琥珀色的眼睛平静,笑意消泯,似乎比月色亮。
“碍事了。”拢着他的祁纠说,“离远点,我要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