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鸣式更阴险更恶毒的陷阱!
她的指尖因为愤怒而蜷曲,几乎能想象到自己将那份虚伪的契约撕成碎片的场景。
然而,就在她神性的怒火即将燃尽理智,让她转身去彻底拒绝这场荒谬的“仪式”时,一段尘封的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头。
那不是在圣殿,而是在一片刚刚经历过惨烈战斗的废墟之上。
鸣潮刚刚退去,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能量逸散的臭氧味,以及……畸变体和人类混杂在一起的血腥气。
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上了一层悲壮的暗红色。
那一战,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神力,才勉强与陈夕卡提希娅一起击退了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她变回了人形,疲惫地靠在一块巨大的断石上,感受着神性核心传来的阵阵空虚与虚弱。
她甚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身为岁主,为何会如此狼狈?
为何无法像传说中那样,挥手间便荡尽一切污秽?
这时,陈夕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手臂上满是灰尘与伤口,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但他那双眼睛,在血色的残阳下,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然后……笑了。
那是一个带着疲惫,却又无比真诚无比温暖的笑容。
“真正的强大,不是永不疲惫,永不困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而是敢于直面自己最脆弱的伤口,并有勇气将它彻底剜除,无论过程多么痛苦。”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对神明的敬畏,只有对一个战友的平等的鼓励。
“英白拉多,你的力量远超你自己的想象。相信自己,你能战胜一切。”
……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
……有勇气将伤口彻底剜除,无论过程多么痛苦。
记忆的潮水退去,英白拉多依旧站在冰冷的回廊里,但她眼中的怒火与抗拒,却缓缓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的被扭曲了的……决心。
大主教说得没错,她中毒了。
陈夕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现在所面对的,不就是自己最脆弱最丑陋的伤口吗?
那份对一个凡人产生的不该有的“奴性”,不就是需要被“剜除”的毒瘤吗?
过程会很痛苦,很屈辱……但陈夕相信她能战胜一切。
她不能辜负这份……相信。
她要证明,她有他口中说的那种“真正的强大”。
她要用最决绝的方式,剜掉这个伤口,然后……再以一个纯粹的完整的岁主之姿,去回应他的信赖。
这份源于漂泊者的最真挚的鼓励,此刻却讽刺地,成为了她决心接受一场最彻底侵犯的最后的勇气。
英白拉多迈着沉重,却不再有丝毫犹豫的步伐,重新走回了那间狭小压抑的忏悔室。
她的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无声息,仿佛一个走向祭坛的幽魂。
她周身那属于岁主的神性光辉已经完全收敛,只剩下如月光般冰冷而死寂的平静。
大主教依旧站在那里,站在那道苍白的月光中,仿佛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动过。
他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看到英白拉多回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满意的光芒,但旋即被更深沉的伪装出来的悲悯所覆盖。
英白拉多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份由神力构成的契约上。
它不再灼热,也不再冰冷,只是沉重,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漂泊者的话语,此刻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被她用最残酷的方式重新解读扭曲重塑,最终化为了她此刻行动的唯一信条。
她将自己对漂泊者那份无法言说让她心神不宁的复杂情感,定义为了那道“最脆弱的伤口”。
她将大主教提出的这个屈辱到极致的仪式,视为“剜除腐肉”的必须经历的痛苦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