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塔顶的寒风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再也无法让她感受到丝毫的凉意,因为她整个神性的核心,都已被一种源于自我的刺骨的寒冷所冻结。
她空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引动风暴,掀起海啸,是力量与神威的象征。
但现在,她只觉得它们沾满了看不见的名为“支配”的污秽。
那份曾让她感到安心的信赖,那份曾让她感到和谐的共鸣,如今都变成了她神性不再纯粹的铁证,是她被一个凡人奴役过的耻辱的烙印。
自我厌恶的浪潮淹没了她,比鸣式的侵蚀更让她痛苦。鸣式是外敌,而这个……是内鬼。是她自己,背叛了身为岁主的骄傲与忠诚。
看着眼前彻底陷入自我否定的神明,看着她那双曾经蕴含着天空与海洋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灰败的绝望,大主教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他缓步上前,停在她面前,声音里充满了庄严与沉痛,像是在宣告一个悲壮的判决,又像是在给予最后的救赎。
“解药是存在的,我可怜的岁主。”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微光,投进了英白拉多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她猛地抬起头,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那双失焦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但是……”大主教的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沉重,“这个过程……会无比痛苦。您必须明白,要拔除一个已经深植于神性核心的支配烙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个更神圣更纯粹更强大的‘权威’,去强行覆盖它。为此,我们必须举行一场……彻底的‘净化仪式’。”
他将一场精心策划的侵犯,用最神圣的词汇包装了起来。他不是在描述一场阴谋,而是在阐述一条宇宙公理,不容置疑,也无法违背。
他垂下眼帘,仿佛不忍看到岁主接下来的痛苦,那姿态圣洁得如同即将为信仰献身的殉道者。
“在仪式中,我,您最卑微的仆人,将不得不承载那份属于岁主信仰的至高无上的神圣权威,扮演那个‘支配者’的角色。”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充满了亵渎神明般的痛苦,“我会模拟那个凡人曾对你做过的一切,甚至……变本加厉,让你直面你心中最深的渴望与恐惧。在整个过程中,你必须绝对地无条件地服从于我,将我……视作你的主人,你的神。直到你心中那个凡人的烙印,被我的属于全体信徒的神圣权威所磨灭所覆盖。”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自我牺牲的悲壮与沉痛。
“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亵渎和牺牲,是我的灵魂将要背负的永恒罪孽。而对您来说,这是灵魂的试炼,是神性的重铸。但……为了您神性的纯洁,为了让大海重归寂静,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番话语,是何等的“伟大”,何等的“无私”!
他将一场即将到来的最彻底的侵犯与支配,完美地伪装成了一场双方共同承受痛苦的悲壮的必要的献祭。
他不再是即将伸出魔爪的加害者,而是与她一同受难为了拯救她而甘愿背负罪孽的“圣人”。
这让本就深陷愧疚与自我厌恶的英白拉多,对他产生了畸形的无以复加的感激与信赖。
是啊,她自己犯下的“罪”,却要她最忠诚的仆人来用“亵渎”的方式为她净化。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犹豫,去拒绝?
她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愿意……大主教。”
英白拉多抬起了她那张完美无瑕此刻却挂满泪痕的脸。
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毫无保留的托付。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看着唯一的救世主。
“无论多么痛苦……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无比坚定,“请您……净化我!”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笼罩着圣殿。
大主教没有选择宏伟的神堂,而是将英白拉多引至一间狭小压抑的忏悔室。
这里是信徒们剖开灵魂吐露罪孽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千年不散的混合着冷石旧木与忏悔者泪水的气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高处一扇窄窗,透进一丝将死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冰冷的光带,像一把审判的利刃。
英白拉多站在光带的边缘,阴影将她高挑的身形吞没了一半。
她那身月华织就的长袍,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
她的内心,和这间忏悔室一样,被绝望与自我厌恶填满。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拔除那根名为“漂泊者”的毒刺。
“净化仪式,需要绝对的神圣与专注。”大主教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站在那道光带里,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神圣得不容置疑。
“要拔除一棵渴望被支配的毒草,必先让它完全暴露在圣光之下,看清它丑陋的根须。孩子,你必须理解,仪式中的痛苦与屈辱,都是为了让你直面你内心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