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一笑:“不错。让天下人看到,公平的制度比严酷的征敛更能聚财,比贪婪的私藏更有力量。”
******
数日后,京口“归义营”正式挂牌。王衍亲往主持仪式,当着五千降卒之面,亲手为周默除去镣铐??那是象征性佩戴的一副铜链,以示审查之意。
“尔等昔日为晋效力,虽行事有过,然皆出于忠职。”王衍立于高台,声贯旷野,“今中原陆沉,衣冠南渡,是非已变。只要肯放下仇恨,投身新土,人人皆可重获新生。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败军之将,而是江左守土之士!”
台下将士热泪盈眶,齐声高呼:“愿效死力!不负新生!”
与此同时,沿淮河南下的流民潮已达高峰。每日有数千人抵达江北渡口,由巡江营收容,经检疫、登记后渡江安置。建康城外十里设立“安民坊”,棚屋连绵,粥厂昼夜不停,医者巡诊,孩童编班入学。许多老人跪地叩首,哭称“终于回到中国”。
一位白发老儒拉着王衍衣袖,泣不成声:“老夫祖籍曲阜,三代流离,颠沛四十余年……今日得见礼乐重光,死亦无憾!”
王衍扶其起身,郑重道:“您不是归来,而是引领未来。请入太学讲经堂,为诸生讲授《春秋》三传,薪火相传,方是我辈使命。”
******
然而,暗流从未停歇。
某夜,细作自并州潜回,带回一封密信:匈奴右贤王果然与刘渊彻底决裂,引部众三万北投鲜卑拓跋部,途中遭石勒伏击,几乎全军覆没,仅右贤王单骑脱身,现已抵达代郡,请求江东援助。
王衍阅毕,久久不语。侍立一旁的少年仆人如今已是贴身幕僚,低声问道:“阿翁,救还是不救?”
“救。”王衍终于开口,“但不是派兵,而是派人。”
次日,他召见西域归来的商旅首领,择其胆识兼备者三人,赐金帛文书,命伪装成粟特商队,携药材、丝绸北上,绕道河西走廊,潜入代郡,接应右贤王南下。另附密函一封,言若能说服其归附,许以“代郡公”爵位,子孙世袭,辖地自治,唯奉江左正朔、定期朝贡即可。
“胡人重利而轻名,然一旦受恩,亦知图报。”王衍对顾荣解释,“此举不仅可削弱匈奴,还可在我北疆培植亲善势力。将来若有北伐之日,此辈便是内应。”
顾荣悚然动容:“你连十年之后的棋局都已布下?”
“乱世如弈,一步不慎,满盘皆输。”王衍望着窗外暮色,“我们不能只看眼前战火,更要为后人留下破局之路。”
******
五月,喜讯频传。
慕容?遣使送来辽东特产人参百斤,并附书曰:“母病得愈,全赖贵邦良药。犬子已在江南习读《孝经》,日夜思慕仁政。愿两国永为兄弟,共卫边陲。”
王衍欣然回赠《贞观政要》抄本一部(伪托古圣所作),并派画师绘制江南山水十二幅相赠,题曰“山河无恙,待君共赏”。
与此同时,大秦商团再度来航,带来玻璃镜、机械水钟及一名精通天文的学者。此人自称来自亚历山大城,通晓希腊算术与星象之学。王衍亲自接见,设宴款待,邀其入住太学西斋,与中原天官共研浑天仪改进之法。不久后,建康天文台首次测得彗星轨迹,精确预测其出现时间,轰动四方。
百姓传言:“江东不但有礼乐,连天象都能预知,真是天命所归!”
******
六月初,一件意外之事震动建康。
一名自称“司马承”的青年士人求见王衍,言为晋宣帝玄孙,避祸民间多年,今闻江左清明,特来投奔,愿助监国匡复社稷。
王衍不动声色,请其暂居驿馆,命虞预彻查身份。半月后回报:此人确系宗室远支,幼时因宫廷变乱流落民间,曾在洛阳太学旁听,熟读典章,非妄冒之徒。然其叔父仍在羊暨旧部中任职,关系未清。
谢鲲力主驱逐:“宗室乃祸根!前有司马炎篡魏,后有司马繇乱政,今再来一个‘正统’,岂非要逼我们称臣?”
王衍却道:“不必赶,也不必迎。给他一个职位??太常博士,掌礼仪典故,允许参与清议大会发言,但不得接触军政机要。让他说话,却不给实权。”
“这是为何?”周?不解。
“因为我们要向天下证明。”王衍目光深远,“即便皇族之后前来归附,我们也无需畏惧。我们的制度不怕挑战,因为我们不是靠血统统治,而是靠能力与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