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车顶一扶,见夫人顺利坐进,没有碰头,萧雪音方收伞相随。
在车里,以“怕夫人受冷”为理由,他将屈景烁抱在怀里。司机在前头,被他怎么欺负了,怀里的人也不敢出声。
最后大概是实在忍不住,屈景烁可怜巴巴凑到他耳边:
“萧哥哥……萧哥哥……一会还见人呢,你要羞死我吗?”
他托起新夫人的脸,另一只手隔着衬衣缓缓。忽然倾身咬住红玛瑙似的耳垂,他低声:“谁叫老婆这么骚?”
“啊、轻点。”
“才一晚上,怎像是又丰盈了?”
下车时屈景烁被半扶半抱在萧雪音怀里,几乎是脚没沾地进了戏院。
二楼包厢。
屈景烁正灌着偏凉的茶水,压住脸颊热意。
蓦地:
“摆——驾——”
悠长一声穿云裂空,直上九霄。
杯盖砸在茶盏,屈景烁虽然已经有了点准备,可当真听到这么一句凌空劈头而来的念白时,仍是被震得手指微抖。
目标已登场,屈景烁无心管另一边坐的萧雪音,指挥立在身后的服务生:
“找把椅子,挪得近些。我倒要好好瞧这位改头换面的角儿。”
念白过后方是弦索锣板。一众配粉墨登场。
忽闻呼声如雷,黄袍加身的高峻身影迈四方步走出。
不知是否打光的缘故,那张被油彩掩盖的脸是接近红生的枣色,眉心更有似在淌血的缝。
乍然目光落上,屈景烁心神一恍,似见:利斧青光闪过,脸被劈开,一道森拔巨大的暗影在可怖的黑暗里钻入死躯血肉模糊的眉心!
定神细看,屈景烁才看出,那好像只是被妆面掩饰的疤。
刚才只是无端的幻想。
额角却不觉沁出冷汗。
“真要送头花?”屈景烁咬住唇心中暗骇,“还得在这里坐到等他把匣子扔出?会不会丢出来的不是匣子,是我的脑袋?看起来他一拳能打死两个我。”
屈景烁硬着头皮招来男仆耳语。
完成一半任务后他转头看向萧雪音。
不由一惊。
只见萧雪音面部血管微微浮凸,舌尖时不时一滑舔过苍白无血下唇。光看舔唇的动作,似乎是“钟情”了,可始终萧雪音都没睁眼。
仿佛是对台上老生唱念“一闻钟情”,又或者,是对什么不需要用眼睛感受的东西?
他怀着探究转向戏台,台上被油彩掩盖得几乎分不清面貌的人忽眼仁一抬,直直落到他们包厢。
与此同时后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刺响。
“夫人且自行赏玩。”
他转头之时,萧雪音已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
“为夫忽然想到还有些公事亟待处理,便先走了,司机留给你。”
竟是没等场毕匆匆离去。
屈景烁身处一片唱念造打间,望着萧雪音略显快速的步伐,有种错乱感,尤其想到刚才那投来的雪白森亮斧光也似的一眼,简直像是他们两个坐在包厢里的贵客,反倒成了猎物般的东西,而类捕猎者的存在立于台中央,睥睨甄择。
即便更慌了,可头皮硬也硬了花钿送也送了,屈景烁撑着等回话。
在戏终人散后清寂的剧场。
“屈少爷。”
报纸上见过的“庆云”班主疾步走近,不知怎地脸竟跟他那夫君般泛着奇异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