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侧脸吹刮得有几分生疼。
阿姐裙尾拖地,走下殿,摸了摸她的脸。
有时,卫嫱也觉得,月姐姐与她有些像。
自从她来到南郡后,滕月也与她一起,慢慢地,像中原女子那般梳妆打扮。滕月很喜欢中原姑娘们的长裙,长长的裙摆险险及地,莲足荡开,裙裾随波轻晃着,如一朵朵盛放的莲。
金枝玉叶的女子,头发披垂下来,满面愁容,怜惜地看着她。
这些天的败局,并未压垮面前的身前的女人,反倒是在知晓她要和亲之后,神色黯淡下来。
阿姐哀声:“阿嫱,你不必这般。阿姐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南郡,是阿姐无能。你还这么年轻,阿姐不能让你嫁过去,毁了你的一生。”
滕月伸出手。
阿姐手掌柔和,温柔地轻抚过她的发顶。
她自幼是被阿爹与兄长教养长大,虽说二人皆待她很好,或许也是性别的缘故,卫嫱从未感受过女性长辈这般柔软的关怀。听这阿姐的话,看着对方因自责而通红的眼眶,卫嫱的眼睛也一下红了。
一面是自幼流离在外令人无比心疼的小妹,另一面是压在肩头千斤之重的家国。
卫嫱回抱住滕月纤细柔软的腰身,她头发亦披垂,依依落至二人肩头。
这是她第一次见,一贯坚强的长姐落泪。
她也轻抚着长姐薄薄的后背,温声安慰道:“阿姐,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怎么能说没事?西蟒虽说离南郡并不算远,可那些粗鄙的西蟒人,却是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我怎么能放心叫你和亲过去,蒙受此等大辱?与其这般,当初倒不如……倒不如……”
滕月的声音小了下来。
卫嫱猜到她后半句话想要说什么。
——倒不如让她当初就跟着李彻回去,回到大宣。
“至少那大宣皇帝,待我阿妹是真心……”
她不会受辱,更不会受苦。
月色清浅,朦胧覆于少女衣肩处,卫嫱抿了抿唇,轻声:“长姐无需这般自责,阿姐,我有主意的。”
“你有什么主意?”
灯色与月色交织下,女人泪眼朦胧看着她。
卫嫱垂下眼眸。
“阿姐您也说,李彻待我是真心。”
那她何不利用这一份真心?
她在赌。
赌李彻会来,赌他会出兵,增援南郡。
滕月抬起头,目光之中,微微带了几分讶异。女人与她一般抿了抿唇,却是欲言又止。
灯色于她那双浅色的瞳眸中烟煴了半晌。
卫嫱也知晓此时她要说什么,于是出声宽慰:“阿姐,我既这般做,便是有自己的把握。更何况,小翎尚还留在南郡,我又怎舍得丢下她一人?”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滕月登即回望了她一眼。女人眼底疑虑消散了些——是啊,小翎都在南郡,卫嫱又怎么能忍心丢下她?
小妹她……是有把握的吧。
卫嫱垂下眼帘,眸光轻微闪动。
月影莹白,亦于其眼睫上翕动着,许是心虚,又许是旁的缘故,她并未迎上长姐满带着期冀的目光。
她同长姐说,她要赌。
——可这胜算,卫嫱却不知自己应该有几分把握。
帐外不知何时又落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天地也冲刷得一片澄澈。再一次穿上眼前这一件嫁衣,炽热的鲜红色于眼前弥散开来,那般鲜艳的颜色,明媚得像是一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