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眉头微蹙,但母亲昨夜的行为,确实会让一个新妇恐惧。他忍不住道:“我母亲应当不会为难你,她最是好相处的。只是我父亲贵为荣国公,我亦是荣国公世子。他恐怕并不好相与。”
他的话语里带着担忧:“他许会与我母亲在一处的,若他们问起昨日,你可以把我搬出来!”
“好!”沈知意神色清明地望向他,“我知晓了!”
裴昀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而出,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沈知意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长长舒了口气。
“少夫人,该洗漱了!”门外跳脱的丫鬟未见人,声先出。
沈知意看向进来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笑起来,浅浅的酒窝,很是可爱:“奴婢春桃,以前是侍奉老夫人的,是世子跟老夫人讨了我来伺候少夫人。奴婢不是世子爷房中的人,少夫人放一百个心!”
春桃拍着胸脯保证,就差把“放心”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展给沈知意看。
是个没心思的丫头。
沈知意闻言笑了笑。
春桃看沈知意已自己梳了头,拿起一个镶金嵌玉的步摇就要往沈知意头上戴,被沈知意伸手制止。
在春桃不解的目光中,她簪了个白玉兰簪子,简单整理了自己,便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
沈知意身着淡紫色衣裙,一身素雅,周身装饰仅头上一支白玉兰簪,独身来到裴康氏居住的静心苑。
院中花木苍翠,假山流水,处处透着雅致。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
厅内,裴康氏端坐主位,一袭深褐色织锦衣裙,发髻一丝不苟,面容端庄中透着威严。
正如裴昀所料,她身侧旁坐着一男子,年约五旬,面容刚毅,一双眼时不时扫向沈知意,颇具威严,正端着茶假装细品,正是裴昀的父亲,荣国公裴和荣。荣国公果然也在。
老嬷嬷端着红木托盘上前,沈知意不敢再多看,端起青玉茶盏,上前两步,屈膝跪下,双手高举过眉。
“新妇沈氏,给母亲大人请安。母亲请用茶。”她盈盈下拜,双手恭敬奉上茶盏。
裴康氏目光落在沈知意低垂的头颅和那杯稳稳奉上的茶上。
她并未立刻接茶,厅堂内静得落针可闻,无声的威压蔓延开。
一旁的荣国公看了眼裴康氏看不出喜怒的脸,再去看沈知意时,脸上神色莫辨。
片刻后,裴康氏慢悠悠接过茶盏,象征性地沾了沾唇,随后递给一旁的嬷嬷。
“起来吧!”她声音不高,平缓中带着一丝冷意。
“谢母亲。”沈知意起身,垂手侍立。
裴康氏端起自己的茶盏,啜了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沈知意身上:“沈氏。”她放下茶盏,青玉杯底磕在紫檀小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你可知,我荣国公府明知你是永安侯府送来替嫁的庶女,为何还是允了这门婚事?”
沈知意心头一紧。
这个问题她也曾经想过,国公府的权势不下于侯府,又为何要委屈求全?
她想不通,便也没再想了,只是现在避无可避。
她微微吸了口气,抬起眼帘,迎上裴康氏探究中带着明显薄怒的目光。
不待她回答,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如同磐石落定:
“圣旨不可违。”
是裴和荣。
他端坐在一旁,手中茶盏升腾的白气,朦了他的眉眼,让沈知意看不清他的神色,“永安侯府行事不端,嫡女婚前失仪,为保颜面,行此李代桃僵之举。”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略过她低垂的眉眼,语气不辨喜怒,“此事若宣扬开去,损的是天家赐婚的体面,伤的是陛下的颜面。我荣国公府,岂能效仿其行,再行此藐视天威、欺君罔上之举?”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如此!嫡姐沈玉瑶的丑事永安侯府虽死死捂住,却瞒不过荣国公的耳目。而荣国公府为了圣旨颜面,天家体统,竟生生咽下了被欺瞒的苦果,接纳了她这个替身。原来她的“替嫁”,在权势眼中,就只是一场为了维护天家颜面不得不接受的妥协!
可她就该感恩戴德吗?一丝惶惶然的无措爬上心头,她告诉自己不要去计较,她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目的。来荣国公府,不就是看上了国公府的权势和国公世子大理寺卿的职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