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带下去洗了干净的她,头发湿漉漉,被柏影引着带入了应逍的房内。
「这是我的原始班子,自当好好带着的!虽都是些小孩,但文韬武略都是可以练的!」应逍强行给自己加油鼓劲。
“阿松啊,”应逍亲热地牵住小狗崽的手,“阿松,你当山匪时,有没有想过做出一番事业啊?”
“……?”松光显然就不是很能理解应逍在问什么。
“我是说,既然你如此厌恶那些王公贵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效陈胜吴广之事?”应逍继续补充道。
“陈胜吴广?那是谁?”松光歪了歪头,十分困惑。
「……这个年代这个年纪她这个家庭条件和性别,没读过学堂也是很正常的。」应逍刚学会河洛话不久故而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文化水平的期待,落空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跟着我,照样能干大事就是了!”应逍觉得说得通俗些,“但你可千万别到处去说我要当陈胜吴广哈!很危险的!”
……但柏影好歹是受过些文化熏染的,此时听了自家女郎的话,就颇有些震撼。
“……女…女郎,你说这……当真要?这要如何可能!”柏影想劝一下,但又不太敢信女郎这话不是在说笑。
“假的。我想成事用不着冒那么大的险。有好的条件,自当好好利用才是,”应逍思忖了起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只要跟着我就好。”
“……哼。只要你不似那些孬种一般将我再折辱虐待一番而后再买与人牙子就好。有好日子为何不跟着你。”松光仍旧伶牙俐齿地叭叭叭叭念叨道。
松光被这位手掌十分柔软温暖的少主人揉捏着手腕,豪猪般锐利的逆毛似乎都被顺平了。她本不想这么轻易就妥协的。但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她到底还是想活下去。并且,她从未见过这位女郎这样的人……
“这种年头,我哪里再去寻阿松这般有骨气的?如何舍得将你卖了去?”
应逍继续揉捏着松光竹节般细瘦冰凉的手,似要摩擦产热,好给她一点温暖。
……好像过于温暖了,以至于松光听了这话,面颊都有些泛红。
“还有,我也没当几天土匪……我兄亦是不堪劳役赋税才迫不得已的。别当我是那等凶恶小人。”松光别过脸去,小声地补充道。
松光有些别扭,于是不自在地抽了抽手,却被应逍按住了。
当她看向这位皮肤细白、养尊处优的贵女时,却感受到这位她名义上的主人,正在用轻且均匀的力量将她拢进怀中。如姊妹般亲近相依。
孟春巳时的日光有些盛。
邺城本无什么山脉,但野外依稀有几棵林木。松树通常是高高的,其上往往残留着些胜寒的霜雪遗骸。
而此刻春日已经十分温暖,灿丽的金白色日光暖得有些令人发痒,于是那些松叶上的残霜雪,也就要化了。
雪水滴下来,亮晶晶地闪着光。
松光没了力气般,依偎在这位多年后她愿为之效死的女郎怀里,也垂下两行亮晶晶的泪来。
应逍忽然起了个念头——
她以往总觉得那些男人,那些话本里君臣间的恩义,多是惺惺作态、邀买人心。
但,不知那些君与臣之间,是否也曾有过同席而坐,彼此执手取暖的片刻呢?彼时,或许也是十分真心的罢?
至少她的确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