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爬向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家鸣,别哭了家鸣。”
阴森的黑雾吞没最后一缕灯光,男人缓缓抬头,五官在黑暗中重组——是郑峤湿润的眼睛。
“啊——”
景谣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她下意识伸手胡乱摸索,直到将身边的郑峤紧紧搂进怀里,泪水倾泻而出:“小峤,对不起,是我不好……”
郑峤本就睡得浅,景谣的抽泣如细针,刺破他朦胧的睡意。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看见景谣哭得浑身发颤,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胸口。
他心里猛地一揪,立刻反手环住她,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后背:“谣谣姐最好了,哪儿来的对不起呢?”
景谣哽咽抽泣着,鼻涕眼泪全蹭在他睡衣上:“你不知道,我很不好……”
郑峤捧起景谣湿漉漉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生怕她听漏一个字:“好啦好啦……每个人都会有不那么完美的地方啊,但是我连同这部分也喜欢,我爱全部的你。在我这儿,你不用有这种顾虑,不管是好的坏的,软弱的还是难堪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说得极慢,言辞恳切,字字千钧。
不像是单纯的安抚,倒像是在郑重许诺。
好熟悉的说法。
这是景谣在发展心理学必修课上学过的“无条件正向关怀”理论,不需要隐藏那部分可能会引起“爱的撤销”的自我,而是可以自由的去体验“全部的”自我。
那些藏在心底的不安被柔软话语抚平,复杂的情绪翻涌成浪潮,将她推向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迫切地想要靠近他。
也该轮到她主动一次了。
景谣扣住郑峤后颈,呼吸绞成蛛丝,墙上的影子蜷作青藤。
他写诗。
做你爱人,做你的专属画师,把你挂在墙上,把你压在枕边,每一划都有漫溢的温柔沿着笔触淌下来。让你迈进温水池里,让你重复抬眼的瞬间一遍又一遍。
我们不要静止,你做一只春天里御风而上的纸鸢,我做一把残忍剪刀割断你回程的牵线。风托起你的发丝我的手指,能抓住衣角飞扬的只有笔尖。
我们不要写实,身体是暗涌的能量场,眼是水,手是火,伸出的温柔触角也是战歌。探测的结果分布成纸上的色块,透明是瞳孔,红色是脉搏。
我们不做藏品,被扣押在小房子里是折磨,去集市上流通是快活。你被嵌入画布,我在右下角署名,迎着日炙风吹也不害怕,画框是庇护我们的外壳。
她回应。
做我爱人,做我的流浪摄影师,踏平荒漠草原,浪费碧海蓝天,在狂风飞沙里也举起相机喊我看过来。让我光脚踩天鹅绒地毯,让我从门缝里偷看你洗照片的侧脸。
我们不要计划,下一刻可以是红黄两色的田野,是通往山脉腹地的荒疾公路,是坐在副驾驶座翻阅旅游手册,是抬手迎风时腰间漏出蚊虫咬痕。
我们不要支援,我们不是单薄的两个身影,而是个庞大浩荡的矩阵。我们的爱意淹没自己,我们就是自己的领头人。
我们不回房间,我们要找个有灿烂阳光的顶楼天台,眯起眼可以看见彩色灰尘旋转跳舞。我们要做茫茫世间,冷静而不可磨灭的两个噪点。
手链上的两块磁吸拼图“吧嗒”一声咬紧。
“我爱你,宝贝。”男声道。
“我也爱你。”女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