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谣:“放心吧小峤,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体检。”
秦峻吃好放下筷子说:“我开车送你俩。”
看着两人为他忙前忙后,郑峤胸腔里漫上钝钝的愧疚。
他贪恋着眼前的烟火气,舍不得戳破这层温暖的泡沫。
像团柔软的云,轻轻裹住了他长久冰凉的指尖。
像含着块化不开的冰糖,甜得发涩,不宜久服。
饭后景谣想让郑峤去休息,秦峻却非得拽着两人斗地主。牌局散后又拼乐高,拼完乐高接着打游戏……嬉笑间不觉已暮色四合。
景谣将目光转向秦峻:“小峤今晚交给你了,能完成任务吗?”
秦峻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完成任务啊。”
郑峤张了张嘴,眼底翻涌的情愫几欲冲破喉间,理性在心底拼命拉扯,望向景谣的目光逐渐被眷恋浸透……
最终化作极轻的呢喃:“谣谣姐……今晚你能留下陪我吗?就这一次了。”
“你就住这吧,看在‘孩子’的份上。”秦峻抱着臂倚在门框上笑,故意咬重“孩子”二字。
景谣的心又被戳中,究竟为何,对郑峤总是忍不住事事迁就。
她犹豫片刻:“行吧,那得跟我爸妈说一声。”
“我给干爸干妈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秦峻指挥着,“他睡客卧,你睡我那屋,我屈尊睡沙发。”
半夜郑峤忽然被胃里的翻涌搅醒,强撑着坐起,对着垃圾桶干呕几下,吐出少许未消化的食物。
他系紧塑料袋,将垃圾扔进洗手间,又含了口水漱净口腔。
路过客厅时,沙发上的秦峻已发出均匀的鼾声。
郑峤望着主卧紧闭的门,悄声走近。胃里很懂事地丝丝拉拉地抽痛起来,他甚至暗自庆幸,应该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叫一叫景谣吧?她一定会焦急地搂住他的肩膀,忧心忡忡地问“疼得厉害吗”,这感觉像吗啡一样让他上瘾。
几番犹豫,郑峤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没有去触碰门把手。
他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黄色纸袋,也没去拿。
回卧室后,郑峤做了个怪诞湿冷的梦。
梦里景谣牵着他的手,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
郑峤低头盯着跳跃的脚尖,左脚脏了,右脚却没有。他赌气地只想让右脚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左右快速地交替变换着,凹凸不平的沟坎渐渐在脚步下形成节奏。
不巧,鞋跟别在缝隙里,一个重心不稳,郑峤下意识地向景谣借力,却一把抓空。
低头看,攥着的不过是她的袖子。
画外音告诉他,他们之间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即将变成平行时空里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走啊走,走了很久,走得忘了从哪里出发要到哪里去,只惦记着景谣一定在他不远的身后。
回头看,却惊讶地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影,亲昵地被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
景谣低头对那人哄着:“小峤不怕,我不走。”
郑峤费力地看清——那竟是以前的自己。
迷茫的雾色从视野边缘收了回来,翻滚着聚拢着直到筑成一堵墙。
突然一瞬间类似失重的感觉,像是有人从喉咙里伸手进去把整颗心囫囵掏走了,风呼啸着从空洞洞的胸腔里穿透过去。
不由得猛吸一口气,脚下一蹬。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