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他,”听三叔提起兄长,沈玉心中有一丝隐秘的欣喜,“他在游历途中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拒绝了兄长的追求,兄长就追到了那个姑娘家里,至今已有一年未归了。”
“哦?”沈追终于抬眸,“可曾下聘?”
“似是遭了婉拒。”
“哪家的小姐?”沈追指尖摩挲着杯沿,“纵是辛氏女,也不敢这般轻慢沈氏。”
“兄长讳莫如深,应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
沈追静默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亦是求而不得。这侄儿倒肖似他,只是。。。他敛眉压下思绪:“你二叔家的沈珩,近来课业如何?”
若嫡支这两个都不成器,沈家重担怕是要落在沈玉肩上。想到这些年周旋宫闱的如履薄冰,他看向侄女的眼神难得流露出一丝复杂。
平心而论,他并不愿意让沈玉吃这份苦。
沈珩?沈玉眯眼想了想,“似乎在读《左传》了。”
“那今年便让他入国子监。”沈追一锤定音,随即摆手示意她退下。待沈玉行礼离去,他才轻叹一声,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亦如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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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允和出了宫门,上了来前便备好的马车。
沈府的嬷嬷站在车辕旁,嘴里似在嘀咕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话。顾允和充耳不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侧传来的谈笑声吸引。
她端坐车中,耳尖轻贴车壁。多年习武练就的耳力,让她能清晰捕捉到十步外的低语。
“王爷的事情可做成了?”是一个爽利的妇人声,带着几分娇嗔。
“成了成了,我把华容和华筝都送去国子监了,还有你那个侄女,叫什么英的?”中年男子的声音疏朗,满是笑意,“这下爱妃总觉得公平了吧,可有什么奖赏啊?”
那爽利妇人笑眯眯纠正,“我那侄女叫赵长缨,是个极伶俐的孩子。至于奖赏……”
马车缓缓前行,将谈笑声抛在身后。顾允和若有所思地松开帘角。华容、华筝……
华容华筝,她只记得自己第一次打胜仗,被先帝封为郡主,与她一同被封的,还有一个乐山王的嫡长女,名慕华容。
那这中年男子,想必就是乐山王了。顾允和轻掀车帘,默默记下其身形样貌。
雍朝共有两位异姓王和一位亲王。镇守吐蕃边境的北凉王、驻守南诏边陲的镇南王,还有便是这位。。。先帝的私生子、当今圣上的庶兄、直到先帝登基才敢现于人前的乐山王。
她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朝堂格局。
五大世家与四位辅政大臣共同把持政务,而当今圣上性情刚烈,虚设六宫又无子嗣,早已惹得世家不满。朝中内有沈氏一派的大监乔负岳代帝发言,外有不知哪个世家执掌的金吾卫暗中监视。两方僵持不下,圣上的龙椅怕是坐不久了。
而最有可能继位的,正是这位乐山王。他年长于当今圣上,是两代慕氏皇族中子嗣最旺的一个,膝下三子二女。虽传闻性情温吞惧内,但能在先帝朝隐忍多年,必非等闲之辈。
“停车。”顾允和突然开口。她见马车行经平康坊,隐隐约约听见坊里的胡姬正在叫卖新到的布匹。
与车夫结清银钱后,她径自往藏月楼去了。
算算时间顾三也该醒过来了,她今日需找闻人越问问,将顾三葬于何处。
顾允和换好面具踏入厅内,立刻有人围上前来。
“小友留步!老夫备了好酒,可愿一赌?”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拦住去路,面具上绘着骰子图案。
顾允和环视四周,见不少赌徒都向她投来热切的目光。想是昨日她出手阔绰又逢赌必输的形象深入人心,都想来分一杯羹。
她没看到闻人越,想来是有事耽搁了,于是也不急,应下赌约。
这自称骰五的男子身形精瘦,指节粗大,显是常年混迹赌场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