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教了他画符,按理说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若再缠着追问,崔玉折虽会尽心解答,可不知为何,陆江望着眼前人,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的屁股像粘在凳子上,迟迟不愿起身,又觉得这样干坐着盯着人看有些尴尬,便再次拿起符纸。
恰好手边还有几张未画完的符咒,他摊开黄纸,照着样图继续临摹。
二人对坐在摇曳的烛火下,都专注画符、鲜少言语。
陆江画着画着,不自觉地看向对面的崔玉折,心想:这符纸太小,若是一张大宣纸,倒能将他的模样描绘下来。可惜我那三脚猫的画功,连符咒都画不好,哪能画出他的神韵?画出来怕是跟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儿,他自嘲地笑了笑。
崔玉折全然不知陆江心中所想,仍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
陆江厚着脸皮一直磨蹭到深夜,客栈外早已没了人声,月亮也爬到了中天。
实在不能再晚了,他见崔玉折还在认真画符,这才有些不舍地起身告辞。
第二日,陆江起了个大早,穿戴一新,箭袖长袍,照照镜子,自觉很是英气潇洒,颇为满意。
他算着时辰,转动日月镯,心里急切难耐。
他都多久没见儿子了。
眼前一闪,出现了一张被放大的小脸。
陆江忙唤道:“小欢。”
小欢自个儿捧着镯子,嘻嘻哈哈笑起来,乌溜溜的一只大眼睛贴到画面上。
只听到他稚嫩的声音,“爹、爹,爹爹!”
小欢将虚境中的影像当成亲爹,脸紧紧贴了上去。
陆江笑道:“小欢,离远一些,让爹爹好好看看你,这样只能看见你的眼睛了。”
王知文一声轻笑传来,小欢方离得远了一些。
镯子回到王知文手中,他道:“乖小欢,坐在这里,我拿着镯子罢。”
陆江没想到王知文也在,心中一热,“师兄。”
“还知道叫我呢?我以为你光顾着你儿子了。”
陆江赔笑:“我是刚刚没看到师兄。”
“算了,今个儿是你儿子的生辰,我也不说别的,反正我是个劳碌命,专给你做丫鬟的。”
“师兄弟子这么多,再加一个小欢,也不妨碍什么。多做一个人的饭而已。”
旧日,积雪峰上仅有他们两个弟子相伴,兄弟感情深厚,王知文断断不会因这事埋怨陆江,陆江也嬉皮笑脸混过去了。
小欢见没人理自己,又大声咿呀起来。陆江忙哄道:“小欢,听话些。”
小欢离得远了,陆江方看清楚,他今天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轻薄的红色小衫,藕节似的手腕上挂着银镯子,胸口处挂着长命锁,简直是个富家小公子了。
陆江看了心中喜欢,夸赞道:“师兄可真会穿戴,小欢这身很是不错。”
小欢已渐渐能听懂人话,一听被夸,急忙抓住拿把长命锁,攥在手里,怼到画面正中央。
他行动迅速,势头也猛,王知文本来是松松抱着他,这样一下子,差点让小欢栽倒下去。王知文吓了一跳,对面的陆江也吓了一跳。
陆江赶快喊:“师兄!”
幸好王知文勒住了他,叹出一口气,“你儿子可不是好哄的。”
小欢被束缚住,手上却不停,还拿着长命锁,伸得高高的。
“爹看到了,好看着呢,你快收好。”
小欢听话,把长命锁塞到衣襟之中,衣服被撑起好大一块。他睁大一双眼睛,看着陆江。
陆江望着他,心都要软化了,知道小欢爱听夸赞的话,便翻来倒去说个不停,绞尽脑汁夸他。小欢虽嘴巴笨,只能偶尔应和几声,要是急了,光咿咿呀呀,啥也说不了。
他精力不足,见到陆江又兴奋得很,可这股劲来得快去的也快。陆江逗着他玩了会,他便有些困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
但他显然也很思念几日不见的陆江,不舍得就这样睡去,乌黑的眼睛再将要合上时,又突然睁开,明明已经很困了,却还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