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之事过去,一瓯春舍重新开铺。
晨起,虞昭于镜前梳妆。自从别凉川之后,她便甚少仔细打扮,左右日日以人皮面具示人,也没必要在盘发插簪之事上花费心思。
杏月凑一旁凑过来,“小姐,今日您不若打扮一番再出门罢?”
“打扮什么,左右也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就算是簪金黛玉,也无甚区别。”
“小姐真的认为自己如今这般模样,就是平平无奇么?小姐模样气质本就不落俗,自从离渊之后几经辗转,更是不同了,我瞧着倒是好看的紧呢。”
“这张脸无论怎么看,都是窄缝眼、塌鼻梁……”虞昭轻叹。
杏月眨了眨圆眼,嘟囔道:“也不是我一人这么觉得呀,那谢誉谢公子也是这样看小姐的。每次小姐在认真做事情,他都会盯着小姐看上半天。”
虞昭不知想到些什么,垂下眼,勾了勾唇。
杏月趁机将一支水色松石花钗簪入虞昭发间,花钗衬得镜中女郎肤色如雪,多了几分妍丽。
“小姐,再挑一副耳铛吧。”
虞昭指尖抚过几对耳铛,目光久久停留在翠珠碧色耳铛上。
其实她最喜爱的,便是昔日她尚是公主之时,经常佩戴的翠珠耳铛,只是可惜,如今只剩下一只了。
最后她收回视线,随手拾起那对蓝田玉耳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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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誉今日似是与虞昭不谋而合,精心打扮一番而来。
郎君难得着了艳色锦袍,对襟处细绣暗金云纹,艳丽的华裾总是极难驾驭的,可穿在谢誉身上却说不上来的合适。
谢誉自然地坐下来,由着虞昭替她诊断。
而后看她提笔在纸上写下药引:人参、茯苓、薏仁莲子各十钱,陈皮、炙甘草、紫苏叶各五钱。
她沉下心来写字,字迹尚且能算工整,却失了笔锋,有些圆润憨态。
谢誉勾了勾唇,看了半晌,而后不经意抬眸,目光微闪,长久凝于她耳垂挂着的蓝玉坠子。
“阿颦姑娘这副耳坠,甚是好看,不知是何人所赠?”
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明明心里骤然一片冰冷,可话语出口,仍是平静温和。
虞昭下意识摸了摸耳坠,“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先前姑娘同我说,觉得我像是你从前相识的故人……这副耳铛莫不是那位故人所赠之物?”谢誉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话未免有些冒犯之意,虞昭微蹙眉,心下一凛。
凭着这些时日的了解,她以为谢誉骨子里是自持有分寸的,可现下他这番话语咄咄逼人,带着试探,无疑是失了分寸。
“谢公子,”虞昭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先不说此物是不是故人所赠,就算是,又与公子何干?”
与他何干?
谢誉敛神合目,强压下心中悸动,而后复又睁开眼。
此时他好似又变回了先前端方雅正的模样,眼底的猩红和深沉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是我逾矩了,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他转身,连药方都未拿,便步履匆忙而去。
将才还是宁适的氛围,转眼便闹得不欢而散。
之后数日,虞昭再未见到谢誉。
偶尔闲下来时,她也会透过窗扉,眺望一眼青石街,未曾有朱红轿辇入眼。
谢誉或许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