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梁洗砚坐直了点。
没有伴奏,商哲栋却舞得熟练,胸有成竹,心里仿佛能听见乐器班子滴答的锣鼓,他左手提剑,右手拈指,小步慢挪,围着梁洗砚的躺椅,转了个半圈。
梁洗砚仿佛是高坐堂后的楚霸王。
“劝君饮酒,舞婆娑——”
两股银剑在他手中交叉环绕,飞舞环绕,梁洗砚就看着商哲栋那劲瘦的腰肢旋转,弯折,灵活柔软却有力。
生活在一块儿这么久,梁洗砚现在对面前的人已经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商哲栋此时没化妆没穿上虞姬那一身的鱼鳞甲,梁洗砚也能想象出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戏服美人儿,舞着两柄长剑,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商哲栋的虞姬演得动情而投入,梁洗砚这西楚霸王,也同样看他看得投入而动情。
直到唱到最末。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生。”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手臂轻抬,身子轻转,斜仰苍天,将那剑架在脖子上,满目哀婉,与霸王长诀垓下。
“等一下!”梁洗砚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喊了这么一声。
明明知道是戏,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商哲栋在家关起门来给他演的一小个唱段而已,就连正儿八经的入戏表演都算不上。
但梁洗砚还是伸手拦下了。
舍不得。
哪怕是戏里面,他这个“梁霸王”都舍不得跟他的“商美人儿”这么诀别分离,他们俩,戏里戏外,永远都得在一块儿。
商哲栋很快切换了情绪,收起眼底的悲悯,放下剑,静静地望着他,轻笑问:“怎么了四宝?”
“内个。”梁洗砚摸着鼻子,有点尴尬,“算了吧,我没那么喜欢霸王别姬这出戏,太悲了,看了人心里面难受。”
也不用多说。
商哲栋当然懂他什么意思。
商老师放下剑,抿唇一笑,走到他身边的躺椅坐下,也学着他一样,躺靠在椅背里,对空望月。
早春凉夜,空气中是蠢蠢欲动的生机气息。
花香,风香,杨柳飘絮。
“我也不喜欢悲剧。”商哲栋美目平静,“四宝,我学过这么多的戏文,其实最喜欢的还是状元媒里的那一句。”
“哪句?”梁洗砚侧目看他。
商哲栋抬眼,婉转低唱。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姻眷,愿邦家从此后国泰民安。”
“要不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啊。”梁洗砚狠狠呼出一口气,笑着问,“商老师,明儿晚上咱俩吃啥啊?”
“你定。”商哲栋说。
“我想想啊。”梁洗砚仰着脖子,“要不去吃阳坊涮肉吧,还记得么,你刚搬来那会儿我就说要开车带你去尝尝正宗老北京涮羊肉,一直到今天还没去呢,怎么样?”
“好啊。”商哲栋应他,“那你明天开车来接我下班?”
“嗯。”梁洗砚笑笑,“我早点从古董行出来,接你。”
“我单位的那株玉兰花开了。”商哲栋握过他的手。
“那我明儿正好进去看看。”梁洗砚单眼皮撩起,朝他勾唇一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