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内,太皇太后一离开,郑卓依便焦躁地道:“爹!祖世德手中有二十万兵马,其中还有五万精骑,我们这点兵,扔下去一点声响都听不到。现在当务之急,是趁祖世德还没打进来,赶紧撤走兵力,保存有生力量,退回颍州从长计议!我们在东南割据一方,颍州、檀州粮草充足、人丁兴旺,假以时日定能卷土重来!”
靖王坐在左侧交椅,暮发苍苍,问了一句:“我们走了,你大哥怎么办?”
“爹!大哥救不回来了,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说着,郑卓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郑卓依对天发誓,若能拿我换回大哥,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等王爷百年之后,也绝不与世孙争夺王位!”
大哥是贤能之人,对兄弟们情深义重,大哥落入祖贼手中,他实在不甘心,但现在万万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弃车保帅才是要紧。
他用一夜时间说服靖王退兵,直至天光破晓,他派去的亲兵抱着玉玺夺门而入,单膝跪地道:“三公子,玉玺找到了!”
郑卓依走上前去,双手捧起了那沉甸甸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之癫狂。
东边升起了灼灼的太阳,透过窗柩打在他脸上,郑卓依高高捧着那玉玺,仰望它,目光如炬。
“爹,玉玺啊!”郑卓依仰天长啸,仿佛已大权在握,“爹,这是传国玉玺啊!”
今日王爷若执意不走,等他带兵撤回了颍州,他便是受命于天的天子!
而在这时,只见殿外一阵人头攒动,一把把钢刀划鞘而出,此起彼伏的“呲拉—”声响犹如无数张布帛接连撕裂。人影映在窗上,像一排排索命的鬼。
郑卓依心下一紧,连忙将玉玺抱进了怀里,对一旁亲兵道:“去看看!”
亲兵走上前去拉开了门,而后接连后退,躲到了郑卓依身后:“三公子,是,是那个……”
周祈安手执长刀立在门外,乔子言跟在身侧,他们的后方是数千羽林军,已经将宫殿团团包围。
连日的疲惫使周祈安声音沙哑,如含细沙,他轻声开口道:“三公子抱着玉玺,是想篡位吗?”
郑卓依看了看周祈安,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乔子言,心下了然,却又忽然大笑了起来,说道:“乔将军,那日宫宴我便看出你不正常,你果然是那老贼座下的狗!如今祖贼t兵临城下,长安危机四伏,没点准备,我怎敢踏入大内!”
正说话间,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禁军统领率一万禁军踏入了宫门。
那日骊山狩猎,天子将六千羽林军交给宋归,命宋归清理门户,保卫大内安全;负责巡防皇城的禁军却没有换下来,只因要裁撤禁军,便要牵连太多人的利益,皇城与大内又隔着一道高墙,没有大内要紧,若要裁撤,太皇太后也未必高兴。
周祈安回身看了一眼,见一万人正从宫门鱼贯而入,进入广场,朝政事堂跑步前来。
“可惜啊。”周祈安回头看向了郑卓依,“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日没人能救你狗命!”他大声号令道,“靖王、赵呈、郑卓依携禁军造反,人赃俱获!拿下他们!”
“造反?”郑卓依冷笑一声,快气疯了,“简直是倒反天罡!”说着,他左手抱着玉玺,右手提刀冲冲向前。
周祈安双手握紧了长生刀,长长的刀刃随寒光落下,郑卓依手中钢刀“沧啷—”落地,随刀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握着刀柄的手。
“一报还一报。”周祈安说道。
羽林军迅速冲进了殿内,控制住了靖王与赵呈。
郑卓依发出凄厉的惨叫,抱着玉玺仓皇而退,连连退入了高堂后方的内殿。
周祈安提着刀走上前去,一入内殿,便闻到那股熟悉的药味。
那药味似是淡了一些,却像是渗进了这一根根朱红的木柱中,渗入了那一条条的窗幔里。
这是天子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印记。
他们是天子的父亲、祖父与叔父,在天子最无助之时,却没有站在天子的那一边,而选择与太皇太后、赵呈联手作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