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张贵水后,周祈安又出了一趟宫。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必须回将军府看一眼,他迫切地想知道所有人的下落。
长安城的天刚破晓,朱红的宫城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雾霭之中,砂砾一般的风雪不断迎面吹来,周祈安低着头,匆匆行走。
他像一个寻常换防回家的侍卫,拿着腰牌出了大内,出了朱雀门,一路向永宁坊行去。
几个瘦弱的小摊贩,穿着粗布大袄,挑着扁担匆匆从身侧走过。路边的小店刚开了门,热气从门窗蒸腾而出。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换防回家的侍卫,等到了家,那里有家人、有热腾腾的早餐在等着他。
他加快脚步,一路来到了将军府。
他见将军府府门大开,里面已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那雪层起伏不平,一座座小山丘一般的隆起让周祈安后背发紧。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扫去了积雪,见下面是一具冻僵了的尸体。
那些昔日为将军府带来欢声笑语的人们,此刻都倒在了檐廊下,倒在了院子里,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掩盖。
周祈安推开一扇扇房门,却没能找到一个活口,他看到王叔倒在了祠堂里,怀里抱着夫人的牌位。
太阳东升,迅速扫去了凛冽的雾霭,墙外逐渐熙攘了起来,像将军府无数个平常的早晨。
周祈安站在穿堂前,环顾着这空空荡荡的府邸,有些茫然无措。他张着嘴,肿胀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像一只悲鸣失声的鸟。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二公子!”
是张一笛的声音。
“二公子。”说着,张一笛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张一笛满身伤痕,那日周祈安为他绑上的白布已经被乌黑的血水浸透,破破烂烂。
这些天,他一边和八百营的师兄们执行任务,一边寻找二公子的下落,将军府他已经偷偷潜入了好几回。
“王叔死了,都死了!”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张一笛抱着周祈安的腰,忽然嚎啕大哭。
等张一笛终于哭够了,周祈安掐了掐张一笛脸蛋,见张一笛有些吃痛,而后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周祈安这才确信自己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幻觉。
“哦对!”张一笛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说道,“二公子,你的刀。”说着,把那长生刀递给了他。
看到长生刀的瞬间,周祈安忽然明白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境——这把刀叫血饮,拥有这把刀的人,注定要杀许多人。
他从中衣下摆撕下一条白布,将长生刀绑在了手上。他十指仍然乌青,但已经好了许多。
而正要转身而去,张一笛忽然拦在了他面前,问道:“二公子,你要去哪儿?”
周祈安说道:“大帅马上要打进来了,你先去卫老爷家躲一阵。”
而他。
他要去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