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几缕黑色的头发。长的,直的,尾梢略卷。
很明显,那是她的头发。言初还记得她洗头的时候老掉头发,可她以为自己都清理干净了……
言初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继续看,盒子旁边还有一把牙刷,红柄的,是她第一次来的那晚用过的。
她以为钟浔早就把那牙刷扔了,可现在仔细一看,那只用过一次的牙刷,连刷毛都散开了。
还有她随手写的备忘条,还有她用过的纸巾,纸角上有她涂口红时不小心按上的一小点红印子——
这些东西就连她自己都忘了,但他记得,不仅如此,钟浔还把这些纸摊平、压好,用胶袋封起来。
就这样把她的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全都供奉在这个漆黑的屋子里。
他把她的所有痕迹全都收进来了。
他把她留在世界上每一个“不经意”,都藏好了。
藏得比谁都好。
言初突然觉得特别害怕。
这个世界忽然全部翻了个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钟浔的。
他们认识那么久,从孤儿院起,到后来的重逢,他一直对她温温柔柔,从来不生气,说话不高声,做什么都让着她,帮着她,更没红过脸。
言初以为他是沉默的、压抑的,但真心待她好。她以为他的克制,是尊重她的方式。
她甚至觉得,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最知道她缺什么的就是钟浔。
可现在她才知道、
她根本、不了解他!
这间房、这个人、这段关系、从头到尾,全是假的!
言初现在浑身都在抖。她发现自己早就被困在这个人编织的笼子里,而她竟一直以为,那里是安全的地方。
她抬起头,那满墙的照片,密密麻麻,一张挨着一张,没有空隙,没有边界,照片上面的她,冲着腿肚子都开始打颤的言初露出笑容,像是在问,你终于看见我们了?
四肢发凉,胃里恶心得厉害,脑子根本想不了别的,只有一个念头在疯了一样地往外跳:
她得走,现在就得走。
她分明就是是自己走进了笼子里。
她是羊。钟浔就是笑着迎接她的狼。羊入虎口,可笑的是,她还以为那里是避风港。
不行不行,哪怕是跳窗,哪怕是摔断骨头,都得滚出去。钟浔太吓人了,要是再不走,怕真就要出事了!
可就在言初刚准备转身的时候——
她听见了。
背后,有声音响起。
是钟浔的声音。低的,慢的,带着一点笑。
“小言初……”
“我为你准备的房间,你喜欢吗?”
那一刻,言初如坠冰窟。
第90章满屋子的她你努力逃开我的模样,可真……
言初慢慢地转过头。她没办法快,因为她已经吓得连脖颈都冻住了。
门口站着钟浔。
还是那身衣服,还是那张她从小看到大的脸,和刚才她送他出门时一模一样。他的神情也没变,甚至还带着一点熟悉的笑,就那种“我刚做好饭,想问你要不要来吃”的平静温柔。
可他站在这一屋子的“她”面前。
站在墙上她数百张数千张照片的注视下。站在这将她用过的床单,牙刷,甚至是头发都供奉在保险箱的房间里。
钟浔笑得越温柔,这间屋子就越让言初看不见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