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笙虽不解宋安为何认识眼前的南夏黎民,仍垂首应道:“还请先生速至。”
先生二字狠狠刺入怀钰耳中,安仁能被尊称“先生”的人,若非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便是运筹帷幄的幕僚谋臣。
她知晓,以宋安之才,离开大昭过得不会落魄,可若入了幕僚之列,手中怎会不沾人命,宋安昔日明明最是憎恶这样的人。
对于勉之所有计策,怀钰隐隐有了猜测,怀钰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抬眸望向宋安,尽是猜疑。
忆及宋辑宁口中的宋安、父亲口中的宋安,自始以来,她可曾真正看清过他?答案,竟是未必。
见她后退,宋安心底生痛,再顾不得其他,箭步上前,长臂一伸,不由分说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怀钰……”一遍又一遍低唤。
宋安的怀抱温暖依旧,裹挟着怀钰昔日的贪恋,若于往日,必会让她安心沉溺。
然此刻,怀钰僵得如同石头,此番重逢,何等荒谬。
怀钰猛地咬下舌尖,痛感让她神思清明,现下不能被悲喜左右心绪,城西还有人在等她。
“你为何会了丰鄞?还有那人,为何称你‘先生’?”
怀钰心中明知答案,仍想听他亲口言明。
宋安迎上她眸中那抹戒备,面上掠过一丝迟疑,如何向她解释?如若解释一切,他怕,她不愿再靠近他;还是解释他身不由己的抉择?
片刻的踌躇,落在怀钰眸中,已是答案,怀钰的心直直下坠,昔日的他,对她事事皆可剖心,而今他却沉默。
“宋安。”怀钰直视他,声调冷冷,“我要听实话。”
宋安手臂一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似怕松手她便化作烟云散去,“怀钰,不要这般看我。”
“勉之答应,事成之后,便予你我新的身份,护送你我远离是非之地。”宋安下颌轻轻抵着怀钰发顶。
怀钰淡淡回道:“你尚未答我所问。”
怀钰用尽力气,挣脱开他的怀抱,直直看入宋安依旧深邃的双眸,“你与哥哥,怕我会因昔日情谊心软,向宋辑宁通风报信,是么?”
宋安默然不语,以怀钰之聪敏,他知她会猜出。
怀钰忆及勉之那日于武库所言,面容满是落寞,心酸笑意逸出,“你就不怕,待哥哥除了宋辑宁,下一人,便轮到你宋安?”
宋安却只一句,显然不愿解释,“能见到你,足矣。”
他与宋辑宁,注定做不来兄友弟恭;与宋靖窈,也谈不上多深的兄妹情分,不过是因为血脉相连,宋靖窈需他帮助,他需宋靖窈庇护罢了。
怀钰心下怅然,“你先去吧,那十余人,还等着你。”
她支持勉之步步筹谋,不阻宋安而今所为,全因她想要河清海晏,自由那日。
她对勉之所求,自始至终唯有放过宋辑宁。
怀钰强抑心口抽痛,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走出数步,怀钰蓦然回身,却见宋安目光始终未离,怀钰终是掷下一句:“不要轻信勉之,你,务自珍重。”
滞闷缠绕怀钰心间,她原想问他,当年究竟是谁救的她,话至唇边,生生咽回。
明知真相,问出来不过是自寻烦恼,又或许,她只是不愿听见他避重就轻的欺瞒之言。
她仅仅,希望他活着。
宋安冲着怀钰背影喊道:“怀钰,等我回来,我一定带你离开是非之地,纵情山水,去寻你心之所向的自由。”
怀钰苦笑,乱世之中,何来真正的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