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怀钰单薄身躯,怀钰抬手紧捂朱唇,仍抑不住溢出呜咽。
那叠密折赫然摊于案上。
因宋靖窈之故,宋安已然投奔安仁,一切如她所想,他既匿于安仁,性命当是无虞。
怀钰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她怕来日相见,是兄弟相残景象。
心口的抽痛远比从万俟伊川口中得知真相那一刻更甚,悔恨、自责令她几欲昏厥。
“陇安!”一声急促且饱含担忧的呼唤入耳。
怀钰抬眸看去,只见谢枕河立于府门,袍角浸透夜露,显然等候多时。
谢枕河急步上前,伸手欲扶怀钰,却被她悄然避过,留他掌心一片空落。
见她泪痕满面,谢枕河声线一紧:“可是,有人欺负于你?”目光急切掠过怀钰苍白唇色,先前因妒、因忧,因她前往太子府而生的不悦,顷刻被心疼取代。
怀钰不语,微微摇首。
谢枕河见她如此情状,心如刀绞,疑问堵在胸口,终是决没有追问,只温声道:“夜寒风重,先进屋吧。”
行至寝居门外,谢枕河沉声唤来云袖,吩咐:“好生照料夫人。”
云袖应声上前,轻轻扶住怀钰。
谢枕河看着怀钰神魂若失,站于门外久久驻足未离,知她不愿被扰,谢枕河到底没有跟随入内。
烛光昏黄,怀钰怔怔坐于窗前坐榻,眸中映着一点跳跃烛光。
云袖备下温水,端来铜盆,悄然退至外间侍立,不敢惊扰。
怀钰望向窗外,一钩纤纤弯月,伴着寒星点点,寂寥悬于墨色天幕。
勉之种种回护关切,将她困于谎言之中。
往日诸事,误信人言,使她屡屡伤及宋辑宁的心,而他始终未曾有一语自辩,只将委屈隐忍于心,而今回想,一幕一幕愈见清晰。
冷漠相向、恶言相加,明明她这般待他,为何还要护她……
一念旧情,放走宋安,如今兄弟阋墙难免愈盛,亦是埋下一处不宁祸根,一念不忍,反酿而今大错。
所谓真心,孰真孰假,孰虚孰实?
若再相逢,她是否该直面宋辑宁,抛却所有顾虑,问个明白?她是否该顺从内心深处,试着信他一回?
纷乱思绪重重冲击怀钰心防。
寂寂深宵,怀钰将脸深深埋入掌心,纤肩颤颤,浸满惶惑。
此刻,侯府外,谢枕河面色沉郁,望向太子府的方向。
虽已深夜,太子府门前守卫认出来者,不敢怠慢,急忙入内通传。
“回禀殿下,宣平侯世子求见。”
勉之尚未安寝,闻言微愣,随即吩咐:“传他至书房。”
得允入内,谢枕河直往书房而去,胸中怒意难压,竟将臣子礼节尽数抛却,径直逼至案前,直视勉之,“陇安泣归侯府,不知殿下因何故,留她至此时辰?”
谢枕河切齿之意,勉之怎会不觉。
勉之并未看他,唇角似笑非笑地轻轻扬起,“谢枕河。”声线低沉缓慢,裹着居高临下的威仪,“孤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谢枕河袖中拳头攥紧,强压心头翻涌怒涛,咬牙质问:“殿下可知,她是臣妻!”
勉之起身行至谢枕河面前,语气转冷:“你当知足,有些名分,孤给你,是为恩典,除此之外,休要妄想其余。”
此言不详,谢枕河一时未能全然参透“名分”何指,只觉勉之故意挑衅。
谢枕河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勉强维持臣的仪度,“微臣不敢,微臣只求殿下,远离臣妻,护她清誉。”
谢枕河躬身拱手,言辞犀利:“殿下素来霁月清风,应当不至存有觊觎人妻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