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夫人咳呛着惊醒过来,仍神魂不附,眼神直愣愣的,口中喃喃直叫:“救——救命!救命!”
“夫人!”许嬷嬷扫了围观众人一眼,猛地摇了摇她,大声提醒她道,“没事了,周大人在呢!”
邵夫人闻言,眼神慢慢有了光,这才看见周围已经聚起一堆人。她慌乱地扫了一圈,没见梁夫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目光落到了孟珂和周冶身上。
她冲二人点了点头,脸上有明显的无措:“老身……老身,不慎跌入水中,惊着大家了。不敢烦扰大人和小姐……”
“不慎跌入?”周冶重复了一遍。
邵夫人方才在梁夫人面前那噤若寒蝉之态,梁夫人那诡异的笑,悉数落入了几人眼中。可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一个字不敢提。
周冶和孟珂不由相视一眼,不知她何故如此。
那邵夫人眼皮也不敢抬:“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方才见有几个人挤过来,慌忙一让,反弄巧成拙,脚下踏了空。早见过此处不慎落水的人,不想今日自己还惹了笑话。幸得我佛慈悲,庇佑弟子偷生……”
说到这儿,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缠了很多圈的珠子,拿在手中一颗颗捻着,眼一闭,口里念念有词,不打算再接招了。
许嬷嬷见状忙央告一旁闻讯赶来的老尼:“天寒水冷,烦请师太寻一处房舍,让夫人去换衣服。”
老尼忙道:“请随我来。”
见邵夫人主仆一个索性当众做起了缩头乌龟,一个准备遁走,孟珂和周冶互看了一眼,也不好硬追究落水事由。
许嬷嬷扶起邵夫人,就要离去。
“邵夫人!”
孟珂突然紧走几步,上前说道:“年前,就听闻夫人在曾大人出殡之日,曾试图自戕。今日又这么……不慎失足。容晚辈冒昧地说一句——夫人既修佛,哪里不知人身难得之理?又岂会不知福尽、寿尽,与那非时横死之别?我佛慈悲,可是不杀生的。夫人既然虔心修佛,也要好自珍重,修福修寿才是。”
邵夫人闻言虽顿住了脚步,却低着头,也不应答。
还是许嬷嬷回头替夫人答道:“我家夫人受了惊,有些失神。还望小姐勿要见怪。”
说完,微微点了点头,就扶着邵夫人去了——那个背影,分明就如临大赦。
邵夫人远去,却留下了孟珂的满腹狐疑。
她笑道:“看她劫后余生,对神佛感恩戴德的模样,哪像是想死的。”
孟珂方才那么一说,周冶便明白了。她不过是顺着邵夫人“不慎失足”的话,故意曲解,再提自尽一事。而这邵夫人的反应,不负所望——果然奇怪。
周冶也笑:“看来,那自尽也不是自尽了,至少也不是自愿的——可总不至于真是被那个刘宝所迫。”
聚在此处的人都散了,回雪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脱口道:“二公子呢?”
五儿一笑:“在那儿呢。”
众人顺着五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卢宽正站在水边,低头看着什么。众人正奇怪水中有什么稀奇可看,就见他一脸满意的样子,对水捋了捋头发,才转头大步走了过来。
孟珂和回雪相视一眼,满脸在说“谁去踹他一脚,让他下去照个够”。
一行人进了山门,顺着石阶,往大殿去。
孟珂不由又想,邵夫人在霍茹蕙面前的样子,哪里是什么恩人之妻,又哪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她怎么看起来……那么怕霍茹蕙?二人看着倒像是……敌人,可这二人能有什么可敌对的?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转头一看,见一人咕噜噜地滚下了石阶,却正是回雪!
***
回雪一路滚下去,沿途还撞倒了几个来不及躲闪的路人。人撞人,人扯人的,转瞬间就下饺子似地下了七八个。
“回雪!”孟珂忙一撩裙子,提步就要往下跑。
卢宽一把捞住了她:“你跑什么,让他们去!”
说话间,侍剑已经飞身扑了下去。
这长阶讲究九九之数,每八十一级就有个小平台。那几人是从中间滚下去的,滚了三四十级,但好歹在平台上停下了。
孟珂拍着胸口道:“好在法会结束了,人也四散开了。这长阶上,要是像方才那么多人,还不知要下多大一锅乱饺子呢。”
周冶也是想到此了,整个头皮都在发麻,瞪着那已经在平台上扶回雪的侍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仆从,也都噔噔噔地跑下去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