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没出车祸啊?”吴裳径直问。
林在堂被气笑了:“就算厌恶我,我也罪不至此吧?”
“是呀!”吴裳说。
“你在哪看到车祸的?要去哪?”林在堂问。
“沿海公路上,现在要去老街。我妈要搞事业,我去看看。”
林在堂看了看时间,说:“那我也去看看吧。另外吴裳,谢谢你关心我。”
此刻的老街上,重振旗鼓的阮香玉正准备大干一场。
手里拿着自己画的草图,面前站着千溪村的两个老人。老人年轻时下海打鱼,攒了一把好力气,如今不下海,在家闲到发霉,总望着大海发呆。做过一段时间义务救生员,每天在海边一坐,因为千溪鲜有人问津,也仍旧是看着海面发呆。
所以当阮香玉请他们帮忙来城里造房子的时候,他们几乎是蹦跳起来,跟着进城了。
阮香玉把旁边的铺子也盘了下来,在老街这地界,两间铺子也不大,不过能放下十张桌椅,但足够阮香玉发挥了。这些年起起落落落落,落的次数多了,钱财没有几分,只剩下了动手能力——阮香玉什么都会。
她拿着的那张图纸,是她自己亲测的铺面,又在上头进行设计。她用水彩勾画出来,一家古朴的小店就这样来了。
吴裳一直在问她钱是从哪来的,她始终不说。有一天吴裳听到叶曼文接电话,这才知道姆妈和外婆把千溪村的房子抵押了,还有阮香玉那辆小破车,也一并抵押了。
“那万一…”她想说万一这一次又时运不济呢。
“那就睡马路喽。”叶曼文说。她们都上了年纪,但都不服输,还敢再搏一次。
“砸吧。”阮香玉说。千溪老人早已蠢蠢欲动,闻言一榔头挥下去,“砰”一声,那面假墙就倒了,灰尘四散开来。阮香玉眯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面前已是一片狼藉。
老街的街坊在看热闹,有人好奇,问阮香玉:“阮老板,这是要做什么呀?”
“开一家海洲味。”
“这年头哪有正宗的海洲味呀?”
阮香玉闻言笑了:“有的有的,等我们开起来请大家来尝。”
“那面馆还是要做的吧?孩子上学前想吃这一口呢!”
“有的。”阮香玉仍旧笑咪咪的。
阮春桂就是这时来的。
她踩着高跟鞋来到了老街,这一天的高跟鞋尤为的细,时常卡在石缝里,让她看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狼狈。
阮香玉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了阮春桂。
此刻后者正捂着鼻子,满脸的嫌弃,身子探进里头看了眼:“干什么呢?”
“装修。”
“装修干什么?”
“做面馆。”
“用你妈那祖传手艺啊。”阮春桂说:“倒是能糊弄一下没见过世面的人。”
“连你都能糊弄,当年吵着要吃,别人想必更好糊弄。”阮香玉对她笑笑,接着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这里写着不许我来吗?”阮春桂句句呛人,来势汹汹,阮香玉见状就不再说话。
按说两人多少年没有见过,如今见了总该坐下好好说说话,但她们都不想说。很多陈年旧事提起来没有意思,空余恨罢了。
阮香玉见阮春桂也没有走的意思,就给她搬一把椅子,让她歇着,而她兀自忙去。
阮春桂死盯着阮香玉看,从而看到了后者鬓角的白发,还有眼角的皱纹。人格外地瘦,再没一点多余的脂肪。她几乎与任何经历过痛苦艰辛的劳动妇女无异了,只是她骨子里的温柔还在,又显得她不太一样。
阮春桂自然是记得当年的阮香玉的。
逢人先笑,讲话慢条斯理,行为也礼让。你若与她争抢些什么,她直接把东西推给你:拿去罢,我不要了。
“我问你啊。”阮春桂终于开口:“你对他们的婚事怎么想?”
她一提起这事,阮香玉干活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心直向下沉去。站直身体看阮春桂。她想:该不该把话说清楚呢?说清楚了,她回头要跟裳裳说,你妈妈都知道,你妈妈把你当赚钱的机器,让你卖身呢!裳裳听到了会难堪的。这事无论怎样,阮春桂总有她的法子伤人。
她决定三缄其口。
阮春桂就冷笑了声:“我实话跟你说罢,吴裳跟我们在堂的事,是我促成的。我呢,别的不担心,只是担心你是累赘。我们林家再有钱,也不能在日后养着你和你妈,说出去不好听的。”阮春桂捡着难听的说,她心里并没有因此多痛快,但伤害阮香玉能让她有一种罕见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