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年,明年春,我们二人便可成婚。”
“林远山是为夫的堂弟,待我们二人成婚,可心便是他的长嫂。”
“母亲临终前,唯一的遗愿便是令为夫为他铺路,让其一生顺遂无虞。他身怀重病,如今过去数年,本就无多少光阴,可心身为长嫂,却执意要除掉他,可心一定要让为夫难为吗?”
“如今梁党苟延残喘,再无翻身之日,可心为何仍不满意?”
夜色之下,男人无声看着她,眼底往日的纵容消失殆尽,徒留不解和审视。
他顾及母亲,哪怕对此人无半分亲情,依旧听从母亲的遗愿,为其打点,只想尽了这一世的母子情分,还了她的养育之恩,来世不复相见。
眼前之人是他认定的娘子,想要照顾此人一生,想要给予她一切,想要让其依赖自己,可偏偏她从不索求,唯一牵挂于心的执念,却正是他林远舟所不能满足的。
林远舟不知道,他到底是恨女人执念太深,还是恨自己难以成全女人的执念。
“大人……”徐可心怔愣地看着面前之人,良久才回神。
她从未见过男人露出过这副神色,濒临失控般,透着深深的不解和无力。这也是男人第一次主动提及此事,而非避而不谈。
这人一贯从容,好似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她也一直在心中认为,这人会一直独坐高台,如同仙鹤般悬在天上,永远不会跌落。
她从不知晓,大人也会两难。
徐可心紧抿着唇,直起身子,跪坐在男人面前,眸中神色不变,仍透着一江春水。
清澈,真挚,无半分怨恨。
春水剪影,独有他一人。
“大人,双亲抚养妾身长大,对妾身有养育之恩,妾身并非苟且偷生之人,难以回避徐家一事。”
“若让设局之人寿终正寝,妾身死后,也难以面对父母双亲。”
“妾身与他,只有一人能活,若大人两难,只杀了妾身。”
她语气轻缓,却透着决绝。
此话一出,屋内彻底死寂,同落于湖水之中的秋叶一般,难以再见往昔青绿,独留碎裂枯纹。
激起波澜,又归于沉寂。
身前之人良久无言,迟迟不语。
想到白日对林昭明的承诺,徐可心垂眸,轻声道,“待妾身死后,还请大人不要将此事告知昭明,只说妾身离京,不知何时归还……”
哪怕赴死,也不愿退步,更不相信他会让步,只替他做了选择,不让他为难,成全他的孝心。
林远舟无声注视面前之人,心潮不断翻涌,俨然要将他吞没。
他的娘子对他情深,却不相信他,而他作为夫君,本应顾虑她的一切思绪,不让她神伤,却为了一个临终的遗言,难以成全她的执念。
罕见的受挫和无力蔓延至他的心头,让他难以言语。
“既然可心执意如此,也不必嫁给为夫,何时放下执念,何时再议婚事。”
林远舟复又无声看了她半晌,见她未语一言,仍没有服软的意思,拿上外衣推门离开。
秋夜苦寒,夜愈深,风愈紧,刮在窗纸上,窸窸窣窣的,恰巧树影垂落在窗纸上,落下一片黑影,仿佛死去的玄猫趴在窗上,抓挠不止。
徐可心躺在床上,看着空荡的身侧,心中虽无半分畏惧,却抓紧被子蒙在脸上,被中漆黑温热,还残留男人身体的余温。
她难以嫁给大人为妻,也不想害了他的名声。
如今恩怨隔在两人之间,兴许不复相见才是真得放过彼此。
隔天,男人未回府,接连几夜,徐可心也未再看到他。
临到秋祭前几日,众官员先赶赴陵寝,为秋祭做准备,林昭明听了她的话,也前去陵寝,未留在府中。
听雨阁。
林怀瑾临走前,将自己的亲信留给她,令他们听命于她,其中几人本在临竹轩做事,在林怀瑾走之后,又被调到听雨阁,随时等候她的命令。
一个小厮站在她面前,温声道,“姨娘,如今大人身处陵寝,难以顾及府中之事,此时正是下手的良机。”
今日就是秋祭,官员们不日就会返京,再拖延下去,等到大人回府,他们便彻底失了机会,有大人在,他们难以除掉林远山,更别提带她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