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徐可心闲来无事,正坐在桌案前抚琴,闻言不受控用力勾动手指,琴音乍惊。
她紧蹙着眉,下意识道,“二少爷方离了祠堂,勿要再胡言乱语。”
“我未曾胡言乱语,你既然可以做他的妾室,为何不可做我的妾室?况且……”
林昭明话音一顿,攥着拳头,垂眸闷声道,“况且我比他年少,比他更有前途,我往后也只纳一人为妾,不会另寻旁人,不会像他那般时不时弄个女人当妾室。”
他自认为理由充足,怎么说徐可心也应该答应他,可徐可心在听完他的话,毫不犹豫道,“二少爷的确年少,但也的确幼稚任性,轻诺寡信,随意许下承诺,又在之后违背,你已经退婚舍弃我一次,难道还要舍弃我第二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想再等你第三次了。”徐可心蜷缩手指紧攥琴弦,强压着心中郁气,努力平复心绪。
未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林昭明面露不解,直接出言反
驳道,“退婚一事是我违背誓言在先,是我不对,可论数下来,你只等了我一次,我何时负了你第二次?”
“过往你想要做什么,我全都顺着你的心意为你做了,而你连做我的妾室也不肯吗?我又不会亏待你,我依旧会同过去那般事事以你为先,你想要什么,我也全都给你。”
“父亲已不复年轻,待他入土,你就是个没人照顾的寡妇,我还年少,能护你一辈子,等你死了,我再命人把我埋到你身旁,到了地底下我还能照顾你……”
他满口生的死的,听得徐可心浑身颤抖不停,下意识道,“我受困在教坊司时,你为何不来见我?为何不带我离开?甚至未曾前来见我一面?”
一直埋在心底的质问脱口而出,一瞬间,林昭明没了声音,好似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
她刚到那里时,被人赶到一处阴暗屋子里,同一群人住在一起,每夜都有人哭,每日都有人死,她何曾不害怕,她怕得要死。
她没了双亲,大可一死了之,可谁去照顾小妹,若她也死了,小妹没了依靠,更不会独活,她只能战战兢兢度日,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最后彻底麻木。
终于把积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徐可心忽觉心上的郁气也彻底消散。
她不知晓林昭明为何又开始胡言乱说,说出纳她为妾这种混账话,但真真切切不愿再受林昭明哄骗。
“若大人身死,我也不会独活,同他一起去了。况且如今我怀了你父亲的孩子,待我死后,自有我的孩子安排我的丧事,不劳二公子烦忧。”
她本不想轻言生死,认为此事忌讳,可林昭明的话又实在不中听,满口胡话,让她也失了分寸。
林昭明沉默地站在那里,眉头紧皱,却没了往日的戾气,过了半晌,他忽得走上前,未回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的肚子道,“若他死了,你是不是就只能依附我了?”
徐可心闻言,眸色一怔,抚着肚子下意识站起身,咬牙唤了一声林昭明。
“若你伤了我的孩子,我恨你一辈子。”
她眉眼间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林昭明扶着桌案,被斥责了也未说什么,只垂眸自顾自道,“一辈子那么久,你果然只在乎他,不在意我。”
他伏在桌案上的手紧攥成拳,头也不抬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如何才能愿意回到我身边?无论是我父亲,还是你腹中的孩子,都是后来之人,都比我晚一步出现在你身边,你又为何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把我当成无关紧要之人?”
林昭明话语不停,临到现在也未真得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只一味地责怪她,把所有错处都怪在她身上。
徐可心只觉他无药可救,不想再同他多言,转身向里室走去,独留林昭明一人站在那里。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昭明紧攥拳头。
他也说了好话,主动前来示好,但这人一直不答应,他也只好把人抢过来,让徐可心知晓,到底他和父亲之间谁才是那个真正值得她依靠的。
林昭明方跑去听雨阁,没过多久就黑着脸回了自己院子,把自己关在屋中。旁人前去探望,他只说自己专心科举,闭门不见他。
父亲官至首辅,他又有何不可,只等他考中状元,成了权臣自立门户,便让徐可心知晓,他比父亲更值得她依附。
二少爷过去虽专心科举,从不懈怠,但何曾同眼下这般没日没夜刻苦研读,要把一身心血全都燃烬似的。
知晓他从听雨阁离开就变成这副病态模样,大夫人看在心里,连带着之前的事情,也恨上了徐可心。
眼见临近科举,林昭明依旧守在房中不离开,大夫人的心上也愈发沉闷,每日头疼难耐。
“夫人,周姑娘来了。”小桃推门走进,小心禀告道。
大夫人眼也不抬,“把她赶走。”
小桃微微颔首,方要去传话,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周菱不顾丫鬟们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一见到她就跪在地上,哭着道,“夫人,奴婢知错了。”
“你有什么错,爬上了大人的床,得了院子,可比在正院当个丫鬟风光多了。”大夫人瞥了她一眼,淡声道。
自从那一夜后,周菱就再也未见过大人,只一个人留在春熙斋受苦,丫鬟们也不似往日那般畏惧她,她过得苦不堪言。
她恨大夫人那夜耍了她,不想向大夫人求情,可过了数月受人鄙夷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只能跑来求情。
周菱跪在地上,只一味地磕头求情,说自己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