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得还我,人家要贴墙上呢。”
林秀水在桑树口谁也不佩服,就佩服陈
桂花,别看人家平时嗓门扯得大,总跟柴娘子为柴不好烧吵嘴,但人家实则粗中有细。
这找广惠写的小报,压根不是为了广而告知。
陈桂花伸手接过小报,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她两手小心捧着,“那当然,这小报什么的,念一次就乐过就没了的,还是得贴墙上,谁也看不懂,走过路过都奇怪才好。”
“一奇怪就想知道,想知道就知道我陈桂花在做的事情,那可都是好事。”
广惠虚心请教,“怎么算好事?不收钱?”
陈桂花自有她一套说法:“我就问你,女加子合起来是不是好,我又给女娃洗,我又给男娃洗,你说是不是好事?”
林秀水闻言沉默,无法反驳,压根无法反驳。
“广惠,姨再给你塞点皂角,你给姨按你那猫图画张洗浴的图呗,这街头巷尾哪间哪铺,都不如你画得好啊,”陈桂花搓了搓手说,“画大点啊,不然别人瞧不懂。”
广惠乐呵呵答应。
只有林秀水抿唇,跟陈桂花走了一段路,走过桑树才问道:“哪里遇上麻烦了?”
陈桂花正低头看小报,闻言有些愣,而后又笑笑,“没有,想多赚些钱嘛,多赚点。”
其实倒真的有,人人以为香水行夏日活计最多,毕竟出汗就想洗身子,但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冬日家里烧水费劲,实在不愿意烧,香水行生意多。
到夏日里,随便打盆冷水来,就地擦一擦,或是夜里到河里洗,坚决不多花一文钱。
香水行见人一少,立即安排起两趟工,做早工和晚工的,月钱减半,陈桂花没闹,她只默默选了早工的。
晌午回来就琢磨,自己接活洗,她不止洗身子,还附带洗小孩头发、衣裳,能补上这亏空,实则亏大了,少挣七八百文。
她又没人帮衬,婆母早没了,男人出去就跟死在外头一样,只捎了两贯钱来,她娘家倒是靠得住,可她总不好要老娘的钱。
林秀水猜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她只是不戳破,反而道:“这样写不行。”
“怎么算洗得干净,到底什么算好?”
“你得打出点别人没有的,比如给小孩洗身子用肥皂团,洗头用木槿叶,还可以收艾蒿来,夏天热蚊虫多,可以洗艾蒿澡,”林秀水到陈桂花家里,继续说道“你将洗头和洗身子分开来,洗头可以接点年纪大,头发长,又不好打理的,我觉得你梳发髻手艺也好,再多学学,洗了头说能编发髻,不也可以赚些钱来?”
陈桂花惊呆,怎么她就想不到。
“秀姐儿,你咋那样好心,什么都跟我说,”陈桂花挪一挪凳子,刮的木地板擦擦几声,“我赚了钱又不能分你点。”
她又闭起眼自我妥协,“分点,分点也成。”
“谁说我要分钱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赚钱的嘛,”林秀水突然来了句。
“姨啊,先去学点手艺,不要怕花钱,抠下来一文钱两文钱的,能当吃能当喝的啊,东西要出挑,招牌才能打得响。”
陈桂花虚心求教,“那我该咋办?”
“先练洗头功。”
“啊?”
林秀水很认真,她觉得洗小孩身子,可能还没洗头赚得多,小孩子嘛,没见一到夜里就跑到水里,涮一涮就干净了。
她的头发压根不是涮的问题,又长又难打理,拆了发髻就打结,她每两日洗头,那真是低着脖子弯着背,洗头跟上刑一样,都忍不住叫唤。
让她姨母帮忙,那更不行,她能叫得跟杀猪一样。
她要把头发外包出去。
不然三千烦恼丝,她可能只剩烦恼,没有丝了,因为全掉了。
洗头外包给陈桂花,她为了赚钱,那是相当上心。
买了专门洗头的木槿叶,把家里小木榻收拾出来,擦得锃光瓦亮的,让人躺上头,她还会先用木梳子把头发梳通顺了,一遍遍倒水、慢慢搓洗。
全程只问水烫不烫,冷不冷,多余半句废话都没有,手法老道,不轻不重。
林秀水终于体会到,小荷每次洗完澡说的舒服了,因为真舒坦啊。
就跟大热天渴得不行,喝了口冷冰冰的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