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璎在黑暗中僵了很久,意识才慢慢彻底回到现实世界里。
她腕间的脉搏是一下下地跳动着的,生命体征也非常稳定,半响后,指节微动,临摹似的,触及林稚水的脸蛋轮廓:“善善。”
林稚水轻轻嗯了声。
盛明璎问她:“谁叫你回来的?”
“没人叫,是我自己想回家了。”林稚水始终隐在暗光里,她提前把病房所有照明的灯光都熄灭了,窗帘也拉上,谁也看不见谁的一丝半点脆弱,声音很平静说:“我昨晚睡不好,总是感觉心口空落落的,妈妈,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和瞳瞳?”
“小手术。”
“小手术就可以不知会一声了是吗?”林稚水瞬间喉咙涌上太多酸涩,险些连带眼尾都觉得酸胀难忍至极,索性,都看不到。
盛明璎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儿很狼狈,就跟冬天街边垃圾桶没人要的破烂娃娃一样。
安静片刻,林稚水又说:“我没有要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想生病的,手术做完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
不提了。
林稚水一向是言出必行,继而,自然而然的问:“医生嘱咐了你还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会感到饿或是哪里难受吗?”
盛明璎摇头,显然清醒了,连疲惫虚弱感都淡去了不少,又恢复了盛董事长独当一面的冷艳高贵气势。
病魔哪里打倒的了她。
林稚水又跟个小人儿似的趴在床边跟她碎碎念了不少话,列如这家医院的私人飞机停车场不应该建在附近,应该重建在楼顶。
又说,瞳瞳主外,把公司正谈的合作业务都接管过去了,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就没能有机会脱身来医院。
盛明璎听困了,手指摸了摸她脸蛋:“让妈妈睡会。”
林稚水抿紧唇,没再出声了,等察觉到盛明璎的呼吸气息都绵长安静后,才慢吞吞的,手心扶着床沿边起身出去。
在走廊外,她走远点儿,到一处环境幽静没有护士巡视的地方坐下。
正好,面朝着的玻璃窗外夜色很浓,亮着稀疏的灯光。
林稚水注视着这抹光点,任由脑海中的思绪如沸又逐渐开始平静下来,直到宁商羽夜里的来电,再次将其激起一波无形浪花。
林稚水这次没有不接听,而是接听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暂时不回泗城了,妈妈需要我。”
宁商羽这通电话倒不是催她回家,而是语调不疾不徐地传来:“你在路上摔了一跤,保镖已经在附近酒店开了一间房,听话,去泡个热水澡,把脏衣服换了。”
免于林稚水现在脑子是那种凝滞的状态,不太能听得懂他的话。
宁商羽是用命令的口吻。
林稚水睫毛又长又翘,半垂挡住了眼底的水光,视线后知后觉看到自己衣摆和裙角都沾了点儿枯黄的树叶片子,冰凉皮肤表层的体温也一直升不上去。
她其实没摔疼。
就是摔跤时,整个人都把魂魄给摔出去似的,一直游离在外,定不下神来了。
宁商羽安排的保镖已经在走廊另一端等候多时,而他,也始终没挂断这通电话,直到她已经进了酒店套房,就变成了视频通话。
宁商羽中断了跟旁人的商务话题,步入茶室,又一步步地,命令着她脱衣服,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坐进去暖和会儿身子。
林稚水按步骤来,但是动作很慢,像是挤出一丝力气做这些,等光脚踩在裙子上后,极其美丽的雪白身体也彻底暴露出来,脖侧往下的位置,还隐约有被他先前咬出的凌乱淡红齿痕。
下一秒。
林稚水踩进了水里,伴着蒸腾的水蒸气逐渐弥漫过她肩膀,连带眸底也盈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茶室外的秘书极其隐晦地提示,时间到了。
宁商羽却从不催她,耐心等林稚水泡到快昏昏欲睡,脑袋要沿着浴缸滑下去时,才叫醒她:“善善。”
林稚水睫毛随着透白的眼皮上下颤了颤。
随即,听到宁商羽低声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林稚水的视线就像是被这句话极具蛊惑力的吸引过去一样,隔着屏幕,盯着宁商羽那张俊美熟悉的脸。
唇动了动,溢出的声音,不是让他抛下行程公务来港区,而是很轻很轻说:“我想留在妈妈身边。”
她想留在家里。
盛明璎留院观察的一周时间内,哪怕宁商羽隔着太平洋的遥远距离,每天都非常固定时间给她打视频电话,林稚水都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