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主人。”塞维尔说。
他们两个完成了交接,一个拎着兔,一个捧着貂,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噢达里安,你今晚是想吃兔子吗,我有个秘密配方。”费奇太太看着扑腾的肥兔子说。
别害怕小东西,我会将你做得很好吃的。
第30章厨房
肥美的兔子放血扒皮,取出内脏,费奇太太得到了一壳肥美兔肉。
毛绒绒的兔皮挂到一边,鞣制以后可以做成毛绒小钱袋或者攒一攒,攒出一整个坐垫。
“兔子的内脏只有这么一点儿,我想把它们都打成肉泥,然后和牛绞肉一起制成香肠。”费奇太太叉着腰,看着眼前的那一小盆兔内脏说。
“水煮香肠还是煎香肠?”达里安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水煮。”费奇说。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香煎!”费奇太太揪起费奇的耳朵大声说。
一顿饭在客人食不知味地机械填塞下吃完,只有达里安这个衣服上还沾着血的主人吃得开心,开了个夸夸群似的嘴巴全程没停。
他一会赞美诺伯子爵庄园的干酪醇香丝滑,一会又夸赞教会祭田出产的菜蔬爽脆甜美,转而又提起哪一家买到的羊肉生嫩可口,哪一家购入的美酒浓醇醉人。
明明他坐拥着维尔维德最大的庄园之一罗勒斯庄园,干酪也好菜蔬也好不可能没有,但这一桌宴席却仿佛只有调味的罗勒斯蜜产自他自己的庄园,以及加了干贝的浓汤用到了他从帝都带来的海味。
所以他最后总结说:“诸位先生的庄园都很棒呢,一定有很多很好的农民,才能出产这么多美味的食物。”
达里安还说到桌布和餐巾的质感上乘,桌子和椅子多么稳固舒适,这些东西全部采购自属于工匠工会下属的分支工会,物美价廉都是“再好用不过”(达里安语)的好东西。
接着他开始跟几个商人工会聊起他们如何运转来各地货物,东行省产的酒杯晶莹剔透,南行省来的餐盘细腻漂亮,帝都出产的烛台设计精致独特,没有商人们疏通商路,这些就不会出现在此刻的宴会桌上。
滴答,滴答。
是手抖打翻的酒杯,美酒从杯口落下。
也是鲜血顺着浸透的布料蔓延,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圆点,继而缓缓地,缓缓地,扩散成一片。
肠子从剖开的肚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切断的小指置于餐盘,如一道需要仔细品尝的珍馐。
鲜血的味道肆无忌惮地蔓延至每一个角落,与食物的香气混合成令人眩晕作呕的气味。
“诸位今日胃口不佳呢。”坐在主位的年轻领主说道,浅抿一口杯中的果汁。
他被满桌佳肴充分讨好,脸颊沾着满足的酡红,就连眼底冷冰冰的寒意,都包裹在奶味甜味满盈出的虚幻泡沫里。
“这道煮菜里用的还是您庄园出产的上等干酪。”达里安笑着对身边的诺伯子爵道,“劳伦斯说品质非常好,还请多吃一些。”
反复搅着碗里粘稠奶油的男人猛地惊醒,如同做了一场漫长的荒诞梦,被一盆冷水泼醒而打起寒颤。
诺伯子爵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在他面前发生了什么,他餐盘前的桌布斑驳着湿漉漉的红色,只需要一抬头,就能对上莱文弗纳浑浊空洞的眼睛。
他还活着。
大张着嘴像一条搁浅的鱼,翻白的眼漂浮着絮状的灰,身体内部制造出“嗬嗬”的杂音,时而脱力痉挛地抖动。
此刻诺伯子爵甚至无法把他跟自己最得意的那个侄子联系在一起,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曾狩猎过的鹿,倒地挣扎时也是一般无二的狼狈丑陋。
“他、您……”诺伯子爵混乱地开口,他为今天的宴会模拟过许多种可能,也为身旁这素未谋面的年轻公爵想象过种种面目,但没有一种告诉他会是这样血腥的场面,少年人面带微笑,在濒死之人的痛苦呻吟声中仿若无事的模样,反而给人以虚幻且难以捉摸的扭曲寒意。
疯子。
他不禁这么想。
而少年看着他,脸颊的酒窝甜得像盛了蜜酒,“嗯?您有什么事吗?”
诺伯子爵的眼球转动,他试图在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上捕捉癫狂失控的情绪,最终却只沉入那双蓝如静海的眼睛,被漩涡与潮水彻底淹没。
男人机械地摇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我只是有些担心。”这房间里的某种诡异气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吐出的每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担心莱文弗纳突然、突然过世,会不太好。”
他此刻有意摆脱自己跟莱文弗纳的亲戚关系,只强调对方是帝国指派的执政官,达里安是维尔维德的领主,现在领主捅死了执政官,后续稍微处理不好就会成为在座诸位一起死的惨剧。
毕竟领主杀了执政官,往大了说就是叛国,要拖累整块领地被帝国清剿的。
但诺伯子爵不敢明示,达里安动刀子前的任何时候他或许都敢以此威胁领主,可此刻他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身边坐的不是柔弱天真的废物病秧子,是个他妈的一言不合白进红出的疯子。
房间里有十余个属于领主的护卫,面带黔纹明摆着能为达里安去死的奴隶,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多说出半个字。生怕哪里刺激到达里安的神经叫他想起自己也姓诺伯,紧跟着连坐被“肚破肠流”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