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虽然远在建设工地没法实时掌握达里安身边的情报,也从自己送去的公文批复中领会到了达里安的好心情。
好心情的原因他非常清楚,达里安向来不吝于(口头及书面)向别人炫耀自己的漂亮娃娃,是以劳伦斯接到的公文批复里,总有那么两三行要跑题到某位霍尔佣兵身上去。
劳伦斯曾和那位叫做塞维尔霍尔佣兵有过一面之缘,在他把前任执政官送去山里的时候,那次就是塞维尔接了他的生意,印象里是个沉默冷厉的青年。
似乎……不像是很会哄孩子的样子啊。
虽然劳伦斯个人认为领主老爷的性格归类到熊孩子里着实屈才,但也正是因此他才不由得给那位塞维尔先生念了几句祷词。
愿光明护佑这个可怜人。
深呼吸,眨眼,笑。
再抬起头时达里安的表情就没有了半点破绽,他亲昵地对塞维尔伸出手,“好久不见啦,你有没有想我?”
跟达里安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塞维尔知道这是明晃晃“要抱”的动作,但这次他是以“霍尔族代表”的身份受邀参加罗勒斯庄园举办的宴会,身边还站着好几位族里的长老,实在不好跟以前那样搂腰托腿地把人抱起来。
所以塞维尔握住了达里安伸过来要抱抱的手,微微弯腰,在公爵老爷满脸猫猫生气的压迫下面不改色,“久疏问候,还请见谅。维尔维德公爵阁下,很高兴见到您身体安康。”
用词生疏客套,但说的是实话。
达里安看起来比他走之前健康了一点,脸上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惨白色,呼吸听着也没有之前沉重气喘的杂音,仰着头看他时脸颊上似乎还长了一点肉,给少年人增添了几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气。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塞维尔眼角扬起柔和的弧度,甜如蜂蜜的金色像是要从他的眼中满盈而出。
达里安鼓了鼓脸颊,像猫儿甩尾巴那样甩掉了塞维尔的手,很大声地“哼”了一声可这也是他闹脾气的极限了,塞维尔无限包容地看着少年气鼓鼓地把他们迎进宴会厅,又礼数周到地向他身边的长老们致以问候。
言辞得体,充分表达尊重而不失领主的立场,加上一张单纯无害的漂亮皮囊,足够博得长老们的初步好感。
当然他们不可能因为第一印象就完全信任达里安,或者说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中就包含着“不可小觑”“需要警惕”等因素在里面。
能坐到长老位置的,当年都是部族里最优秀的佣兵,走南闯北腥风血雨里活下来的人物。他们最知道越是看着无害的小白花越有可能藏着剧毒,越是该放松警惕的时候越是要引起重视。
所以你看,多出门长长见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没出过宫殿门的小废物会被执政官哄骗,宅在庄园的贵族们死个执政官就吓破了胆,而见多识广的霍尔族长老们该吃吃该喝喝与达里安谈笑风生,警惕重视不妨碍他们把生意谈得爽快又敞亮。
反正这单生意达里安是诚心诚意要跟他们合作,报酬给的大方条件许诺得优厚,那他们还在意什么达里安是不是带毒的小白花。
又不是要跟他结亲(某长老语)。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等到马匹备好客人告辞要走的时候,长老们很有眼色地先行撤退,留下塞维尔跟领主老爷单独告别。
他们抵达的时间不算太晚,不过已经有很多人在集市上了。
乡村集市开设的地方是一个村落,支起来的临时帐篷还有木制箱子将贯穿这一整个村落的一条石板大道堵得水泄不通,临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集市上很是热闹。
迪恩将马车停在了集市的外围,这里同时还停放着牛车和一些拉着干草的板车,下车的时候需要小心一点,地上有许多新鲜的牛粪和马粪。
新鲜粪便的味道让达里安皱了眉随即平复,塞维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粪便的味道可比腐烂生蛆的伤口好闻得多。
“先生们,请留意脚下,我们来得有点晚,路上的粪便有点多,晒干以后可都是烧火的好材料啊。”迪恩从马车上跳下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粪便发出一声感叹。
达里安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很快走出了这片粪场,屏住的呼吸终于可以松懈一些了。
“这种体验真奇妙。”塞维尔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停靠的地方,他在乡村生活方面还算是个新手,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包括这种不怎么美妙并且还充斥着怪异气味的体验。
集市上的人们都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这样盛大的集会并不经常会有,通常都是以销售自家生产的农产品为主,为新的一年做准备的农夫们都会选择在乡村集市上用低廉的价格购置到作物种子和幼年家畜。
像达里安和塞维尔这样就是纯粹来闲逛的了。
达里安在上个季度来过一次集市,那时候是为了购买麦种还有雇佣工人,他没有委托经济人来代理而是选择亲力亲为,最终谈出了一个好价钱。
上次来是为了谈生意所以来去匆匆,这次终于有机会好好逛一逛集市。
“法阵比兔子贵。”达里安幽幽地说。
一阵强烈的扑腾声在身后的兔子屋里响起。
布鲁托拖着一只大肥兔子从洞里面出来,兔子在使劲挣扎着蹬后腿。
塞维尔将兔子耳朵揪住,将它提了起来:“终于找到你了,坏家伙。”
布鲁托扯着达里安的裤腿,吱哇叫着讨要珍藏墨水。
“兔子给我,你去给它开一罐金色墨水。”达里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