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仪忽的转身来,语气认真,“房秘书,你认识玫瑰吗?”房薇刚在酝酿要怎么回答他的时候,周景仪再次开口,“为什么玫瑰只在夏天开花呢?春天也很温暖啊,为什么不在春天也开开呢?”
“自然规律啊,不过要是一直放在温室里,哪怕是冬天,它也会开花,人定胜天。”
周景仪很满意她的回答,微微一笑,“不得不说你很聪明。”那两个人飞快地穿过马路,弯腰进了一辆沉黑的迈巴赫。只一瞬,那车子就发动了起来,车轮飞快地卷起一层层灰色的水花。谢津渡一路追出去,那辆车一刻也没有停下,最终在转弯处开远了。
博然第二天谢津渡不得不穿了高领毛衣来遮挡脖子里的红痕,坐在对面喝咖啡的某人则一脸淡定,好像昨晚狠狠折磨她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周景仪看了看手表,“谢老师,你快点,今天你们学校邀请我一起去参加竣工会的。”
谢津渡恨不得狠狠地踩他,她要做主持人,这会儿别说礼服了,连低领的毛衣都不能。……
雨越下越大,将两侧的梧桐树映得阴沉而死气,哪里还有陶博然。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脑子全是大学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她和陶博然在一起还不久。谢津渡因为这个想法吃了一惊,脚下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和周景仪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不得不承他那一吻引得她慌乱了,那种感觉很陌生,不讨厌却也不敢靠近,慌忙转身已经脱口而出,“不是说这个酒店做的菜好吃吗,我们去吃点夜宵吧?”
周景仪微微点头却还是过来牵了她,谢津渡挣脱不过只好任由他握着。来这里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谢津渡一眼就看到隔壁桌上那对亲得死去活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这个酒店的每个细节都是给新婚夫妇设计的,桃红色的爱心沙发、瓷白杯子搭配的红玫瑰、高脚杯子斟满的香槟、低沉婉转的萨克斯……即便不是情侣,谢津渡都被气氛渲染得有些沉醉。
大厅里放了一架白色钢琴,常常有人会点了曲子让那侍者弹,谢津渡觉得那人的指法绝对算的上一流了。
说来她的钢琴是和周景仪一起学的,但却是一个天一个地,钢琴老师总是表扬他而她则是永远被批评的那个。谢津渡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参加钢琴课,究其原因是在周景仪面前没面子。
她还没从记忆里走出来,周景仪已经走到那架钢琴前面站着了,那侍者老远看到谢津渡,和周景仪说了几句后,周景仪就侧身朝谢津渡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周景仪往那长凳子上坐了,留了一半给她,“那人说,必须要两个人弹才可以,不然要额外收费。”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侍者是懂中文的,听周景仪这么一说不禁侧目,他说的明明是,这个钢琴受过祝福,和心爱之人一起弹会天长地久。
“那你就给嘛,反正……”周家有钱几个字被周景仪扫过来的一眼秒杀在她肚子里。
周景仪见她老老实实地坐在身边才低头试了下音,“会不会《riverflowsinyou》?”
谢津渡摊手,“没有谱子的话我就只记得小星星了。”她说的真是大实话,大学之后她基本就没怎么碰过钢琴了,换了新家之后连放钢琴的地方都没有,索性连那架钢琴也卖了。
小星星的曲子记那么牢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她和周景仪参加过一场钢琴比赛,那时候为了不丢面子她每天放学都要在琴房里练习,后来真就得了奖,小星星也作为她的“成名之作”。
周景仪低头捉了她的手放到黑白琴键上,接着胳膊从她身后绕到前面来,外人看着就好像她被他半抱在怀中一般,谢津渡舒了口气。周景仪忽的垂到她耳边说话,不知是不是故意他竟然趁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一会儿你弹小星星,我们合奏。”
周景仪很满意怀里人的反应,略带害羞却着实可爱,他的手指在那琴上跳动了几下,舒缓的声音就从里面出来了,谢津渡也赶紧跟着一起弹。两首曲子的节奏不一样,谢津渡本来以为会有些不伦不类,结果合在一起却挺不错,一个欢快一个舒缓,此起彼伏。
碰到同一个音的时候,周景仪直接压着她的手指过去,每每那温热的触碰总让谢津渡有些心惊,转身偷偷瞄了他一眼,他只是在认真地弹琴并无其他的情绪。
一曲终了,周围几个桌上的人纷纷鼓掌,两人起身,周景仪则牵着她回位,“手心里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热的。”谢津渡赶紧给自己找借口道。
她紧张手心就会出汗的特点他早就知道,却懒得拆穿,牛排上来,周景仪细心帮她切好了才递过去,整顿饭吃得很安静,谢津渡禁不住偷偷瞄了他好几眼,斯斯文文,米分面薄唇,吃东西的时候一口一口,一点酱汁也没沾到。
周景仪擦完了嘴,轻轻咳了下,“周太太,你再这么看下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津渡这才发觉失态,赶紧埋了头对付盘子里的肉,今晚她也不知怎么搞的,都怪周景仪,好端端的干嘛亲她一下啊!
春天的法国梧桐刚刚长叶,青葱碧绿,谢津渡喜欢的紧,陶博然便扛着相机把n市大街小巷的梧桐都拍了下来,一张一张地粘进笔记本里,每一页都一张她的照片,或笑或闹,谢津渡抢着要他那个本子却被逼迫着亲了他好几下。
后来秋天来临,萧萧坠落的叶子把n大几条主干道染成了满地的金黄,她用那些落叶拼了一副两米见方的梧桐“画”,只是后来那些落了地的叶子全部都干枯败落,再也没了原来的颜色。她为此大哭了一场。
陶博然顺了顺她的头发,“下次下雨,我保证你看一副不掉色的梧桐画。”
“不要!你别去。”她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好像他这一走就真的不回来了一样。
“你乖点,我就不走。”周景仪无奈只好继续哄她,为了怕她着凉,他替她换了干衣服,抱着她一同进了被窝焐着。谢津渡难得乖巧,让她侧躺在怀里就躺着。
她身上冰凉,迷迷糊糊里循着他身上的温热贴着,这大约是长大以后她第一次抱他,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很开心。
入了夜谢津渡忽然开始发烧,浑身烫的惊人,一直嚷着要喝水,周景仪又起身去给她倒水,顺便让她吃了一粒退烧药。
过了一会儿,药效上来,她又开始嫌热,迷迷糊糊里伸了腿蹬被子,她蹬一下,周景仪又赶紧替她拉回来,“你再不听话就要去医院了,我认识那个打针最疼的护士,就让她来。”
谢津渡虽然迷糊但是到底还是怕疼的,只敢把脚偶尔伸到外面凉一小会。渐渐的,她脖子里后背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周景仪拿了温毛巾一点点地替她擦了,大约是舒服了,她笑眯眯地抱了他的手笑,“你真好……”
“你还知道我好啊,蠢丫头,这都多少年了?”周景仪静静地坐在那床边,唇角忽的扬起个极淡的一缕笑,大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只可惜谢津渡一直皱着眉睡着,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一直到她退了烧,他才起身收拾了下,再回来听见她说了句梦话,“博然,你真好……”
原来之前的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周景仪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事实,忽的起身到窗台上站着了,暮春的夜算不得冷,他却觉得骨节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