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场风波已经结束,金桂也不想再和炮仗似的芍药多待。她对芍药虚张声势的威胁充耳不闻,迅速拉着孟允抒和玉兰离开芍药所在的小院,踏上了返回西院的道路。
远离芍药的地盘后,金桂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和往常一样说起了闲话。
“我和玉兰在你房间门口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你来,四处打听才知道你往东院去了,一来就发现你给自己找上了大麻烦。”
金桂的语气中有些责备:“那芍药可不是好惹的人,我们平日见她能躲则躲,你怎么偏偏触怒了她?”
“二位姐姐对不起,我早上吃完饭到处乱逛,一时误了事。”孟允抒憨憨地咧嘴一笑,“那位芍药姐姐很厉害吗?我看她没我劲儿大,好像打不过我。”
“不是这么个厉害法。”玉兰被孟允抒的话逗得发笑,耐心向她解释道:“芍药是这里最有名气的几个姑娘之一,地位仅次于梅姨娘,可以任意使唤我们做事。”
孟允抒了然,芍药大概就相当于这里的花魁,所以无论走到哪都前呼后拥,也有横行霸道的资本。
可这不应该是一个被迫卖身的女子应有的模样。
她向两人打听道:“芍药姐姐也是被人卖到这里的吗?”
金桂点点头:“但她适应得很快。她来张府时不过及笄之年,可比旁人更懂得在此地的生存之道,既然无法从此逃脱,那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坦些。为了爬到高位,她不择手段地献媚取宠,终于得到了程大人的赏识,坐拥荣华富贵。”
“她想过得滋润些,这无可非议,毕竟我们在这里的目标都是好好活着。”玉兰有些惆怅地说道,“可现今她被那些身外之物迷了眼,竟然反过来和程大人站在同一边欺压我们。”
孟允抒觉得有些悲哀。看芍药的样子,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受害者,反而以自己争来的那点权势为荣,甚至对她的加害者感恩戴德,为他鞍前马后。
她被这片泥淖同化了。
孟允抒回顾芍药方才的表现,忽而发现一个矛盾点。
“既然梅姨和程大人是一伙的,按理来说芍药姐姐也会听从梅姨的话。”孟允抒疑惑道,“但是她和梅姨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金桂冷笑道:“因为梅姨并不是完全服从程大人的命令,所以芍药看不惯她。在她看来,程大人对梅姨颇为器重和宠信,可她居然敢顶撞程大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允抒心想,芍药对程玄平还真是死心塌地。
玉兰补充道:“不过我们也很奇怪,程大人并不像什么长情的人,他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今梅姨已经年逾五十,可她的地位却一直很稳固。”
这又绕回了孟允抒心中最大的疑惑。
梅姨娘和程玄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人之间有何过往?
“恐怕正是因为芍药动摇不了梅姨娘的地位,她又不敢在明面上反抗梅姨娘,才会把火气撒到菡萏头上。”
金桂的话让孟允抒意识到这是个新线索,她赶忙追问道:“姐姐此话怎讲?”
“菡萏也是个可怜姑娘。”金桂转头向玉兰确认道,“她应当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金桂告诉孟允抒:“菡萏今年只有十二岁。”
“十二?”
孟允抒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菡萏竟然比排云还小一岁。
她在心里暗骂程玄平真是个衣冠禽兽,从年龄来看,他几乎都能当菡萏的爷爷了。
他们居然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
“嗯。”金桂继续说道,“菡萏是被自己的爹娘卖来的。她是家中的长女,在她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她爹娘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想将她卖了换钱。她在八岁时就来了第一次月事,故而长得比同龄女孩快些,从样貌上看稍显成熟,所以她爹娘将她的年龄虚报了两岁。”
“我们也是在她来府里后才得知此事。”玉兰叹了口气,“在此之前,菡萏的爹娘只是告诉她来张府当丫鬟,等她进来之后才知道真相,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插翅难逃了。”
“好在梅姨念在她年纪小的份上对她多加关照,也从不让她接客。”金桂接过话说道,“不过,梅姨为此曾多次与程大人发生争执,因此芍药连带着仇视起了菡萏。可菡萏平日谨小慎微,不常被芍药抓住把柄,所以一旦她发现菡萏有丝毫错处,就会死咬着她不放。”
“对,今日多亏梅姨及时赶到,否则菡萏又要受尽折磨。”
玉兰提起了另一件事:“将近一个月以前,菡萏曾在后宅院门关闭前躲在伙房附近,趁着外面的人进来送菜时向他们呼救。只可惜她很快就被府里的下人带走,最终没能成功逃脱。”
孟允抒心头猛地一颤。
这正是聚鲜菜铺的伙计发现张府异常的时间,而这场事件的经过和当事人形象也和刘掌柜的描述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