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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管家提醒（第1页）

翠玉站在旁边敏锐察觉到主人似乎兴致不高。她不由自主往旁挪了一些距离，目光恰好撞上了对面站着的沈枫。两位同样是伺候人的，无奈对望一下眼神中满是对自己主子心情捉摸不透的疑惑。

柳怜霜微微抬起眼睛，扫了一眼正在抚琴的乐师。这位乐师眼中满满全是皇甫宸，对于柳怜霜则视若无睹。久在这等场合混迹，这名乐师早已练出一双慧眼，看出这位虽然穿着并不华丽但是气度不凡的王爷，若能得到他的青睐，自己的人生必定会有一个飞跃，所以又怎么会关注到旁边的柳怜霜？

柳怜霜没有回应皇甫宸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开了口：“看样子王爷经常光顾此地呢，叫起乐师这般驾轻就熟，肯定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吧。”

她端起了茶杯盯着杯子里的茶汤，语带别意地道：“有美食佳酿相伴还有佳音相陪，王爷果然逍遥快活啊。”

话说出口，柳怜霜心中猛然一颤。不过是来听个乐曲，赏个舞姿，为何自己却这般上心？她原本对皇甫宸只存感激之情，前尘过往已被情爱折磨至深，今生决意不再涉足情感纷争。皇甫宸为她付出了太多，而她却无以为报，许诺嫁予他也许只是自己的单方面情思。

然而此时，一些不请自来的念头涌上了柳怜霜的脑海。皇甫宸正值壮年，身为摄政王，就算未曾正式娶妻，是否早已有了贴身侍妾？毕竟，在权贵交际圈里，这种情形实属寻常。再追忆往事，皇甫宸在成为摄政王之前乃是皇子。按宫廷规矩，到了一定的年龄，安排侍妾教导人事本是常规程序，他又怎能例外？

思绪至此，柳怜霜费力地调整情绪，却还是无法阻止笑容逐渐从脸庞褪去。

皇甫宸虽然在柳怜霜面前总是略显慌乱，可他并不是一个不明所以之人。眼见柳怜霜面容沉郁，瞬间察觉到她的不悦之情，随即挥了挥手，“好了，不用再弹了，你退下吧。”

那乐师停下手中的乐器，满怀委屈地看了皇甫宸一眼，明白自己的非分之想已然落空。因不敢得罪眼前的贵人，抱琴行礼之后，恭恭敬敬地退出雅间。

雅间之中，只剩下两人相对。皇甫宸忐忑不安地解释道：“柳姑娘误会了，我惟恐姑娘用膳之际无聊，便想着请乐师前来助兴，好让姑娘心情舒畅些。我往常来此地，从不让外人踏入半步。”

话顿一顿，又补上一句，“实乃我的考虑欠周到，打搅了姑娘的心境，实在感到抱歉。”

柳怜霜渐渐平复下来，自觉方才有些无理取闹。她打断了皇甫宸的话语，声调恢复平和，“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我喜听琴音，也不钟爱这种格调庸俗的乐曲。”

翠玉躲在屏风之后，紧张得连喘息都不敢大声。她偷瞧着摄政王的脸色，担心自家主子这番言辞会触动他的龙颜震怒。毕竟，过去从未有人胆敢这样与摄政王对话。一旁的沈枫也是同样的感受，这位柳姑娘对待他们家主人的那份态度，确实是过于大胆了些。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唯有她才能够获得主子的格外恩宠。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翠玉心里一阵惶惶不安，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然而柳怜霜神色自若，内心清楚，皇甫宸断然不会对她发怒。

须臾之间，皇甫宸站起身来，踱至雅间的古琴前坐下。直至此刻，柳怜霜才得以目睹他的侧颜。她并未刻意移开目光，却意外发觉他耳根处泛起了一丝微红。

皇甫宸的手指修长，形似翠竹，关节分明，肤色略显苍白，隐约透露出几分孱弱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象那双手应是冰凉无比。当他的指尖轻柔滑过琴弦，悠扬婉转的琴声顿时弥漫了整个雅间。

柳怜霜怔住。那乐师固然技艺精湛，但与眼前皇甫宸所展现出来的技艺相比，犹如霄壤之别。柳怜霜心底感慨，果然皇甫宸文韬武略、琴棋书画皆通晓精通。若是身体健康允许，这龙椅说不定真轮不到旁人。这样一个卓越非凡之人，出生于皇家，岂不该为小姐翘楚？

柳怜霜望着皇甫宸出神，却觉对方耳垂愈发嫣红，仿若熟透的果实一般晶莹剔透。

翠玉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都是震惊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摄政王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纡尊降贵，亲自为柳小姐弹奏古琴！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谁会相信呢？然而不管别人相不相信，这一幕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门外川流不息的人，只要往门口一看，就能隐约窥见雅间里的场景。

沈枫站在皇甫宸身旁，微微偏过头，仿佛不忍再多看一眼。他的心里直犯嘀咕：主子该不是着了魔吧？为了这个柳小姐，居然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要说在场最镇定的，还得是柳怜霜。她心中思忖着：皇甫宸才高八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只是可惜了他上一世那样悲惨的结局，让人忍不住惋惜与心疼。柳怜霜内心的想法外人难以知晓，她面上波澜不惊，夹了几筷子菜，轻挑起面纱，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此刻，皇甫宸的琴音渐渐止歇，柳怜霜放下筷子，嘴角轻轻扬起，含笑道：“王爷的琴音宛如天籁，令人如痴如醉。过去只知道王爷的画作非凡入神，堪称一代大家，却不料弹琴技艺也如此出类拔萃。”

皇甫宸耳尖一瞬间红透，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柳怜霜嘴角笑意更浓，目光若有似无地从他的耳尖扫过，暗自感慨：这人面对别人时那般冷漠自持，怎么到了自己面前，竟变得这般不一样？随即她口吻依旧温和地称赞道：“若是教授我琴棋书画的师父能有王爷一半的本事，也许我也学有所成，日后能在王爷面前露上一手。”

京城中人都知道，柳家的大小姐纵然出身高贵，深受安和公主喜爱，但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完全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技能，甚至连容貌也总是用纱遮掩，不让旁人瞧见。因着安和公主的身份在那儿，背后虽然有不少非议，却也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些什么。直到年前的一次宴会，在镇国公府，柳怜霜展示了一幅山水画技压全场，这才终于有了点令人称道的本事。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提她的其他短处了——

毕竟在一个领域做到登峰造极，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并非每个人都能像皇甫宸这般聪颖过人，同时精通数种才艺。

然而柳怜霜会或不会什么，并未让皇甫宸放在心上。被柳怜霜这么一夸奖，他反而心跳陡然加速。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此刻竟要花费很大一番力气才能压抑内心的波动，可即便如此，还是稍显克制不住。皇甫宸轻声道：“柳姑娘太过谦虚了，能得到你的欣赏，便是对我最大的褒奖。”

说到“欣赏”

二字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有些微颤。

柳怜霜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既然王爷弹了一曲，那我也斗胆献丑一次，还望王爷多多担待。”

其实从前她确实对这些毫不用心，但后来进宫闲得无聊，倒是学会了几分弹琴技艺。当初她想着，等皇甫贺到她的宫里时，就弹给他听。然而此刻她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如今想来，皇甫贺又哪里配得上听自己的琴声呢？

柳怜霜垂下目光，坐到七弦琴前，轻轻抬起手拨动琴弦。她心想着，既然没有容貌上的盛名，那就在才学上赢得声誉。她耗时苦练的琴艺已臻成熟，而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为皇甫贺弹奏，因为此刻终于有人值得倾听。

现场三人皆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翠玉每日跟随在柳怜霜身旁，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了如指掌。之前柳怜霜突然绘画技艺精进，就已经让翠玉惊叹不已；现在见她弹奏如此高超的琴曲，更是惊得哑口无言。她家小姐究竟是在何时学会这些的？从前女先生来教授才艺时，她明明记得柳怜霜对此兴趣寡然，常常敷衍应付罢了。

沈枫和皇甫宸亦是震撼不已。作为当朝摄政王，皇甫宸对京城里各大权贵家庭的情况早已了若指掌，而柳怜霜又是他格外在意之人。他与沈枫均知京城流言蜚语大抵属实——

柳怜霜确实不喜琴棋书画，那些才艺也仅停留在入门程度。可眼前的琴技，绝非“入门”

二字能够形容！柳怜霜显然付出了许多心血磨炼这番技艺，而且显然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为何之前竟毫无风声？莫非她是刻意隐藏，才未曾被人发觉？

无数想法掠过皇甫宸的心头，但他很快将这些疑问暂且搁置一旁。无论柳怜霜何时学成、为何隐瞒，总归都有她的理由。他所清楚的是：柳怜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优秀。此时，皇甫宸望向柳怜霜的目光愈发温柔，眼中闪烁的欣喜几乎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