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京城,以救济孤儿为主业的慈宁堂角落。一个抱着小白猫、一袭绿裳的女子正蹲在面前两个孩子身前,给哭泣的女童递去手帕,轻声道:“瑶瑶,别哭啦,现在有好心人家收留愿意收留你们多好,我也该走了。”
“姐姐,”女童瑶瑶哭泣着抱住她的胳膊,“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绿裳女子叹气,“应当不会了,我已经在这里留了四年,既然一直都没找到想找的人,说明他应该不在京城。接下来我打算去游历天下,去找我的哥哥。”
大一些的男童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对绿裳女子道:“姐姐,你记得给我们寄信,哪怕以后你不回来,我们也当你是我们的姐姐。”
绿裳女子温柔地点头,嘱咐着:“这家好心人看重了你们的伶俐懂事,小严你以后去学堂念书一定要认真听讲证明你的价值;瑶瑶你嘴巴要甜一些,多说点好听的话不会吃亏,但如果有人要欺负你也得给他们教训,不能让他们认为你好拿捏,明白吗?”
“我们知道的,”男童小严抬手蹭了蹭眼角,“你呢,打算先去哪里?”
“我嘛,先回一趟家,”绿裳女子轻抚怀中猫儿的毛,“四年没回去了,或许我哥哥就在家里。”
“姐姐,你的家在?”
绿裳女子抬头,遥望着天边,一缕夏风吹起她的发丝,朝着东方卷去,那是她家的方向,“在晥州鸣县。”
晥州鸣县,慈善堂内,姜逸仙放下笔,揉了揉额角。
近日诸事不顺,令他颇为劳心伤神。上次如此劳心伤神,还是在四年前,那个家破人亡的夜晚。
那一年他去京城考贡士,成功入选,第二日便是进士的考核。他本该趁着最后的时辰再念一次书,然而屋外快马加鞭的驿差,带来了令他绝望的消息:不知何故,父母被邻居发现身死屋中,尸身已经由邻居代为收敛,让他速速回家。
他立刻抛下次日的殿试,与考官说明情况后连夜赶回鸣县。等待他的只有两口棺材,与空荡荡的屋舍。
继昔日送别妹妹以后,他在鸣县唯一的牵绊也轰然崩塌,只能继承父母遗志,孑然一身生存。
那段日子如今想起,仍然令人不适。姜逸仙干脆按下此念,从桌上拾起他一直腰佩的香囊,此时香囊干瘪空空,捏了捏这只布包,开始思索在如今的当头,自己需不需要主动向王府递去拜帖。
若是小安在惠宅倒是一切好说,可如今她已经入住信王府,游学子总是常伴在侧,且对自己颇有微词。不知前几日挡箭之事,能否令他转念,值得一试。思索着,姜逸仙重新提笔,书下一封信,令书侍递去信王府。
而在此时的信王府中,惠芷玉听着徐将军来人汇报的新情报,蹙紧了眉。
士兵跪在二人眼前抱拳:“架上藤梯之后,将军已经派了许多人尝试,然而这次的盗洞实在狭小,只有孩童能够出入,应当是天然形成的洞穴。尽管已经得知飞龙山寨就在穿过洞后的一座山上,但此洞完全阻挡了我们。”
“怎么会这样,”惠芷玉压低眉眼双手交握,“明明马上都要找出来了,结果这两个孩子爬的居然是这种洞?”
游万洲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问士兵:“徐将军怎么说?”
“将军认为此事有蹊跷,我方是因殿下您对他们轻易炸洞,怀疑他们另有后手而开始搜查,但是此洞如此狭小,压根不是供成人出入所用,偷盗铁矿的主力必然不是小孩,敌人很可能是在故意挑衅我们。”
“嗯,有道理。”游万洲摸了摸下巴。
惠芷玉有些不甘心,捏紧了拳,“我们难道不能重新凿开这洞吗?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放过也太可惜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只是要重新凿成大人能通过的洞道,相当困难。恐怕需要几年时间。”游万洲给她解释。
“不放过的话,那就只能派人去探洞,而探洞只有孩子才能过去……若是真的派出孩子,给敌人可乘之机,像之前那样设下了陷阱来埋伏,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所以我们肯定不能派孩子过去。”游万洲说着沉默下来,惠芷玉也揪着衣摆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能破局的办法。
要么等待几年重新开凿这个小人洞,将它作为寻摸山寨营地的准线……可是不行,再给敌人好几年,他们肯定逃到另一深山,现在所有的线索都会化作乌有,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现在他们要么想办法穿过此洞去探索所有相隔的一座山,要么尽快找出别的办法搜索到山寨的大本营。可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办法,时间紧迫,他们只有一种选择。只有小孩能通过的洞穴,却不能让小孩去探——难道要他们去找江湖上会缩骨功的奇人?
先不提找到这类能人要多久,哪怕能找到,他们又当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趟这道浑水吗?惠芷玉苦恼地摁着额角,瞥向游万洲,他也垂眸正沉思。
“要么找会缩骨功的能人,要么……”惠芷玉喃喃着,语气忽然一顿。她恍然想起,在刺客于街道行刺之前,她曾将一位“孩子”介绍去惠家醉春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