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风如电,击落刺向于莹莹的长刃。他毫不怜香惜玉,将她从血地里拎了起来。
“纪韶华在哪?”陆崖低声冷问,语气如冰。
于莹莹已说不清话,血从唇边不断涌出,唇角却仍牵出一丝淡笑,断断续续道:“她……早逃了……”
声音微弱至极,却仿佛带着一丝解脱。
她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发现今日的天,竟一改往日阴霾,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柔和阳光。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她虽未能杀死楚垣,未得机会见证他的死亡,可却仍觉解脱。
她想,纪韶华一定,会替她杀掉楚垣的。死前她生出那么一个念头,却万分笃定。
而陆崖只是冷冷看着地上,于莹莹渐渐发凉的尸体,示意暗卫先拖下去。然后看着远处楚垣,被亲兵簇拥着一路后撤,他肩头血流不止,脸色阴沉如铁。
战局已失,身边不过残兵败将。楚垣此时心底阵阵发寒,于莹莹的匕首和死前话语,像一双手,狠狠撕开他多年来的执念与不甘。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倒在尘土中,双目已然阖上,唇角尚带血色笑意,身旁站着的,是一脸云淡风轻的陆崖。
楚垣咬紧牙关,恨意涌上心头。
他还没输,皇宫中仍是他的势力,诏书陆崖也定然拟好,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此处,他终是稳下心神,策马远遁。
*
同一时刻,皇城深处,于妃宫中。
微风吹拂,门扉紧锁,阳光正盛,顺着窗扉照入殿中,衬得一室温暖明亮。
于慕雨被关在偏殿后,便一直在想办法逃出去,她知自己算不上了解于莹莹,可就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要去干什么?要去找楚垣对峙吗?对峙之后又如何呢?
答案呼之欲出,浓烈的害怕与慌张席卷而来,她虽什么也做不了,可好歹,别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好歹让她在身边。
突然,于慕雨猛地捂住心口,脸色惨白,仿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祥之兆般,胸膛中的心脏传来短暂的刺痛。
于莹莹……
她喃喃着,却发不出声,眼神发直。片刻后,忽然像疯了一般冲到门前,拼命拍打紧闭的殿门,泪水顺着面颊滚落。
她无声地哭着,用力拍打殿门,想让人放她出去,指节磕得通红,却无人理会。
那种心底抽空般的感觉,无需人告诉她,便已知道。
妹妹,大概……已经不在了。
于慕雨颤着身子跌坐在地,眼前似有雾气浮动,回想起当年种种。
于莹莹总被仆人私下欺负,吃不饱饭,于是她常会偷藏些糕点塞给她吃;怕她冬日冷,强留她住在自己有炭火的房中,同榻而眠,半夜替她掖好被角。
即使被母亲骂过,罚了数次,她也不听,只是执拗的做着该做之事。
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嫡庶有别,不懂为何两人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却每个人都只喜欢她,对她好,却不对妹妹好。
但没关系,她会对于莹莹好……因为,妹妹也对她很好很好。
于莹莹曾告诉她,其实自己不是她的妹妹。于慕雨觉得她的幻想有点傻傻的,可于莹莹确实知道很多稀奇古怪,她从未听过的小故事,是说书先生也讲不出的那种。
她自小深居闺房,以为世界只有大夏一般大,以为生活就如父母所规划般。她学习礼仪规矩,长大后即使不入宫选秀,为家族争一席之地,也不过是嫁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然后相夫教子,再安稳过一生。
可那年冬夜,妹妹告诉她,人一生中可以有很多可能,有千百种活法,而自己更是被天道所眷顾之人,不该拘泥情爱。
于莹莹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一生不成婚,你想做什么?”
那时于慕雨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她小声告诉于莹莹:“你冬日浣洗衣物,手总会有冻得皲裂的伤口,每次我为你上药包扎,都很心疼。如果可以,我想未来成为一位能为人包扎伤口的医者。”
“那你从现在就要开始学,你要知道医学院是很难考的,学制都比别的多一年。”于莹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说得认真。虽然很多词语她听不明白,可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楚。
那一夜,妹妹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你要从现在就努力哦。”
仿佛,她将所有对未来的憧憬于希望,交付在了她的肩头,却不知自己前路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