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停了的雨这会儿又开始淅淅沥沥地撒着,昏暗的夜色被将军府里的一盏盏荧灯撑起,院子里那棵开的正好梨花树好似被群星笼罩一般,荧光微微,片片点点,若说是一颗仙树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燕寒昭抬手,低声道:“带凌先生去库里领赏,领完赏便送他回去。”
言罢,听里面的动静,转身进了屋。
凌白茗弯唇笑笑,心道应是醒了。
陈伯小声提醒了句:“凌先生?”
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笑意盈盈站在檐下,见雨势不小反大,也并不恼,伸了一只手出去接雨。
虽说已过了料峭春寒,可这豆丁大的雨滴触到肌肤,多少有些冰凉。
陈伯见此状,即便有心提醒,却也因着这位是自家夫人的救命恩人,不好多次开口扫兴。
不消片刻,燕寒昭沉着脸从室内出来,眉心间的戾气比往日上战场还要多添几分。
秋桂亦步亦趋地跟在燕寒昭身后出来,看见屋外站着的凌白茗,神色激动,声调都不免高昂了些。
“凌先生!我家夫人请您进去!”
闻言,与凌白茗擦肩而过的燕寒昭脚步一顿,藏于衣袖下的拳头又紧了紧。
凌白茗状似无意地拢了拢衣领,挑眉道:“看来是要叨扰将军府一夜了。”
陈伯看着燕寒昭浑身寒气脚步沉沉地离开,又望了一眼刚刚合上的屋门,摇了摇头追了上去。
江思渺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惨白,气息亦平和了许多。
见凌白茗进来,江思渺便让秋桂扶她下床,想要谢这救命之恩。
凌白茗赶忙上前制止,“不必多礼,江姑娘。”
她使了个眼神,让秋桂在门外守着,如有情况便立刻进来通禀。
“凌先生,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应允。”江思渺说完一句便咳上两声,待缓过来时发现他已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倒也符合他平日里的格调。
凌白茗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悠悠品着,等着她的下话。
从很久之前她就发觉凌白茗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药铺掌柜,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更甚于很多时候他说的话都有着另一番深意,若是往深处想不免令人细思极恐。
他甚至于知晓她与江正霖不寻常的关系!
她无法断定他是敌是友,可眼下她有求于他,便不得不暂时相信他一回,更何况若他要害她,便不会告知她虚实机的解法。
她赌不起,却也更输不起,比起燕寒昭,此刻的她更愿意相信眼前的凌白茗。
江思渺贝齿轻咬下唇,犹豫片刻后,方才下定决心般开口:“先生可有令人毁容但不易察觉的药物?可否…给我…”
“好。”未曾有犹豫,对面便脱口而出。
这次换成了她惊诧,她不曾想过会如此顺利,起码也该问问她要用在何处,哪怕是交易。
江思渺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不自觉地倾了倾身,像是要探究一番原因,哑声道:“为何……凌先生为何这般帮我?”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凌白茗的神色,意图寻出一些什么端倪,又或者是他的心思算计。
令她感到失望的是,她只得到了他轻飘飘的四个字。
“凭心而动。”
见她仍是一副不解模样,他温和笑着摇开了扇,前后轻晃,柔缓道:“江小姐,你知我这人平素懒散惯了,做任何事一向随性而为,凭心而动,不问原因,不问结果,想做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