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平时作祟的状态比起来,此时此刻男人脚步轻快,他哼着小曲,忽然钻进一家沙县小吃,石岩从包里掏出口罩,确保自己的脸不会被认出来,她追进去。
后厨,男人起锅烧油,油爆的葱蒜香飘满整个小店,石岩点了份面,却根本无心吃,筷子挑起几根面条,盯着一帘之隔的后厨。
男人有条不紊,炒完河粉继续炒拉条,刀背轻轻一拍,蒜皮就轻松剥掉了。
终于让她找出破绽,忙过一阵子,后厨的男人脱下工作服,哼着小调上二楼。
石岩跟到楼梯口,忽然一个圆滚滚的“皮球”飞出来,定睛一看是个侏儒模样的小人,五官圆钝,哼哼唧唧着。小矮人横冲直撞,似乎被人一脚踹出来。
石岩躲在暗处,大气不敢出,还好没被发现。等她鬼鬼祟祟上到二楼,傻眼了:整个二楼平平无奇,堆着成山的打包盒和一次性筷子,奇怪的是……有扇门。
如果不是有个把手在,石岩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扇门,因为它嵌在墙里。
男人背对石岩,轻轻一拉,门却纹丝不动,他细声细气地爆了句粗口,警惕地回头查看。
石岩躲在他的视野盲区,盯着他一举一动。
“居然不给我开门,这帮小挫子又开始犯神经!”男人嘟嘟囔囔,两手去拧门把手,那力度要把门从墙里抠出来似的,嘴里骂着:“真不怪我一脚把你们踢飞!”
门迟迟不开,男人左边走到右边,右边走到左边,晃得石岩眼都快晕了,“除了我没有别人,不可能有陌生的气息,为什么开不了门……难道真有人跟上来了……”
这倒提醒了石岩。
她掏出一包口香糖,剥开纸皮,一小片干花跃然手心,她将干花放进舌下,排斥的气息被隐去,门缓缓开了。
石岩藏身在打包盒堆成的山堆中,她两手扒着,本可以看清门后面是什么,可男人不仅头脑简单,块头还大,完全把门堵死了。
男人进去了,留一条极窄的门缝。
怕有诈,她按兵不动等了五分钟,后来才发现纯属自己多想了,哪有什么陷阱,纯属是男人随手不关门的大意。
人蠢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她几乎是被吸进去的。
嘎嘣一声,她踩到什么东西,硌得脚疼,一个仰倒了的圆滚滚小矮人正痛苦地哀嚎。
“对……对不起。”她移开脚,一个甩腿又蹬翻另一个小矮人。两只小矮人倒下,拖着一长串矮人,多米诺骨牌似的,哗啦啦倒地一片,这群小东西铺满长廊。
比她先来的男人不见踪影,长廊似乎没有尽头。
这种小矮人作为低级形态的异界人,几乎没有攻击力,它们对付人的办法简单而原始——跳起来撞,而且弹跳力惊人,准头好的跳到石岩身上打她,还扯她的包。
也有准头不好的,跳起来自己把自己撞晕,死了,消失又生成,反反复复。
它们的感知能力似乎很弱,只有周遭的小人对她发起攻击,十米开外的小人看她就和没看见一样,冷脸,晃动,绕成圈走来走去,这场面……似曾相识。
她有幸作为学生代表站到主席台讲话,学生课间跑操就是这样,只不过小矮人密度更大,数量更多,神秘性更强。
石岩拍掉几个小矮人,它们发出嗤嗤的恐吓,卷土重来,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疲倦。
靠打,是打不完的。不能只防御,她得进攻。
她走得越慢,围上来的越多。
石岩甩起包,在在空中来了个360度大旋转,十几个小人被打得四零八落,一波未死透,下一波又精神满满地朝她飞来,顶她的头和后背。
她又甩飞七八个。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
她把包揽在怀里,铆足劲,数了三个数,轻功水上漂一样,踩着小矮人的身体狂奔,流动的肉垫吱呀乱叫,刺激石岩跑得更快。
它们肢体不够和谐,没追上来。
走廊尽头是一片虚无,来到第二层,这里听不见小矮人吃痛的叫唤了,整个空间都静止。
石岩听见自己的呼吸被无限放大,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种毫无遮挡又看不清的地方,就怕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她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她数着自己的脚步,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忽然被“人”拦住——如果那诡异的东西尚且能称作人的话,细看之下,她倒吸一口凉气。
它几乎没有脸,准确来说是没有五官,脸皮像一张被揉烂又展开的牛皮纸,五官对应的地方破开黑黢黢的小洞,分不清是人是鬼,一种说不上来的骇人。
嘴巴位置的小洞蠕动两下,它发出声音:“你是几号炉的?”
上面的天空的黑乎乎一片:巨大的熔炉几乎从天而降,仿佛一座楼盘那样庞大,咕噜咕噜冒泡,石岩抬头,只看得清漆黑的炉底,以及一圈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炉灰。